其实她很清楚，她是无论如何也奈何不了刘远年的，可这是她的态度。
刘远年看向她，许久不语。
我不知道在这沉寂的时间里，他产生了什么样的想法和念头，但他绝对在黎笑的身上看到了于若竹。
从前我不理解，觉得于若竹为什么会爱上他那种人，那是自己找罪受。
可到了如今，我慢慢体会到了他内心的想法。
他那短暂一生杀尽无数宵小妖祟，亲口说出红尘铅华已经一刀斩断的决绝话语，俨然一尊冷酷无情的杀人机器。
可是说斩断，就真的能斩断吗？
如果他真的能做得到，那为什么不肯见于若竹一面，却又经常站在月弧湾外的小山上，出神地远眺着于家大寨？
为什么在他恢复龙身、平定黄河滩的时候，会放过于家的大宗？在可以杀于大黑的时候转身离开？
正如那个女孩深爱他那样，他又何尝不是深爱那个女孩呢？
只是他身上的责任太重，双方立场又是水火不容的敌对关系。真的像于大黑开出的条件那样，娶了于若竹，双双离开河滩，那他怎么对得起水府？怎么对得起死在于家手里的祖祖辈辈？
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他宁愿别人唾弃他无情无义，也要把于若竹推开，不让她牵扯到那场风波里，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那样或许不是于若竹想要的，对于若竹也不公平。可是设身处地一想，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他从未脚踏过两条船，也没有犯过于若竹分毫，他一辈子也只爱过于若竹一个女人。
所谓爱情，其实就是哪怕不说出来，也会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彼此付出，彼此关怀。只是有的人终成眷属，有的人终归孽缘。
旁人不懂他，我却应该理解，因为我是唯一能够跟他感同身受的人。
面对黎笑的威胁，我相信，他此刻一定是心如刀绞的。
但他依然不会表露，只是莫名其妙地说了句：“你还是那般好看，是我不曾忘记的模样。”
不得不说，好……，土啊。
黎笑不管他那么多，继续威胁：“我再说一遍，不要对千文打任何主意！”
奇怪的长叹声回响在墓室中不散。
他说，随着白清云再度出现，他确实想过夺走我的性命，因为白清云一旦完全复活，死的就不只是我一个人了。
经历过乱世并亲手将其终结的人绝不是什么优柔寡断、心慈手软之辈。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能比太平盛世更重要。
一个人比不上千千万万的家庭，为此他们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他们自己。
但是，想法是会改变的，他也不例外。
他的天地双魂在我的身体里，所以哪怕他的尸体相隔甚远，也能够模糊地看到我经历的一切，就像是通过镜子一样，只能看到，无法干涉，一直到我去湘西的那年。
我在幻境里看到的他，其实都是他通过双魂反衬的意念。之前我好奇他怎么不出手救我，是因为红白撞煞阻断了他的意念传输。
但是我也不会死的，因为双魂就是我的保命符。
我不免好奇地问：“因为我娶了黎笑，才让你放弃了杀我的念头吗？”
他说不是。
放弃杀我，是因为我是一个纯良的好孩子，身上并没有什么恶念。而且他像爷爷一样，看着我成长、成家，自然就产生了不舍，跟我娶的是谁没有关系。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为宿命献祭对我来说并不公平。
他自己可以那么做，但他不能要求我也跟他一样，因为我就是我，不是他。
这一点，他跟大将军就有明显的区别。
同样是为了苍生，大将军可以毅然决然地把我献祭掉，认为那是我应该做的。而他却不忍心我因宿命而死，更想让我好好地活下去。
如果他真的想让我死，他有无数次机会让我自杀。
不能说谁对谁错，因为他们初衷都一样，只是处事方法不同罢了。
当然，这一切的先提条件是我的人品过得去。如果我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蛋，那他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深深地长松口气，还好我没有犯下过什么大错。
亡命之危解除，确实让我心中大石落地。
可问题是，他不复活的话，怎么对抗白清云？
他说，他跟白清云，其实就是夜息跟素方，同源而生，也是同源而亡。
他跟白清云之间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谁也奈何不了谁，要么就是同归于尽。周而复始，永无止境。
这一点，可能也包括千妍在内。
所以，必须要借助外力。
白清云如今是鬼魂状态，但它同时又是神祇，所以，一定要用源于神州本土的术法才能对它能产生效果，毕竟神祇也属于道之内。
能够起作用的术法只有两个，一，巫术中的大道造化力，二，道门的三天至清气。
巫是最早的术法文明，早在部落时期的占卜文化就已经出现，哪怕是道术都来源于巫术。
而大道造化力早在远古时期就已经失传，不然的话，九黎不会输给拥有天书的炎黄。
那就只剩下道门的三天至清气了。
这个东西更是虚无缥缈，当今天下知道这个东西的人没有几个，而且也不是能够修炼和拥有的。
可不知道为什么，神霄派的九雷咒印却能得到一丝三天至清气的加持。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爷爷执意要我修炼九雷咒印，原来是这么回事。
总而言之，要对付白清云，就要先拥有与白清云相抗衡的实力，然后再借以九雷咒印才能将其彻底打败，两者缺一不可。
可这不是废话吗？我要是有跟白清云相抗衡的实力，还用想办法自救？
难道要借助千妍的力量，让她先跟白清云打起来，然后我在旁边使用九雷咒印？
可问题是，它们打起来的时候，我估计连近身都难。
而且让千妍帮我杀掉白清云，这根本就不现实。
她可以防止白清云伤害我，也可以坐视我跟白清云打得你死我活，却不可能帮其中一方去杀另外一方，这在当初她第一次跟白清云交手的时候就透露得很明显了。
刘远年又说了一句：“你缺失的，我会给你。”
这句话说完，我突然看到他散发出一道强烈的金光，身体逐渐散落成了点点荧光，像无数萤火虫一样飘浮在空中。
空气中响起他的声音：“世事沧桑，皆为云烟。请代替我好好生活，代替我，好好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