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途中，一路无话。
苏灵心事重重，陆清心怀触动。
嗒嘀司机开着车，从后视镜里可以感受到，兄妹俩之间的微妙氛围。
咳了一声，不敢说话。
嗡鸣声响起。
陆清抓起振动状态下的手机，看着屏幕上琳酱发来的消息——
【晴桑，我想咨询一个问题。你说……这世上，存在那种，看上去放荡不羁、拈花惹草的家伙，但却在音乐之道上走得很远，与你曾经描绘出的大师形象截然相反的情况吗……】
“。”
果然。
她已经从视频里察觉到了那根本算不上瑕疵的瑕疵。
【或许吧。】
他给出了模棱两可的回复：
【世上的音乐千种万种，优秀的演奏者千人千面。
所谓“完美的演奏”，基于音高、节奏、技巧全对的前提下，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毕竟“情绪”抽象，各人有着各人的理解，对于力度的使用也各不相同。】
其实严谨来说，林睦根本没错。
她只是太害羞了，以至于不敢对着台下“陌生的”观众完全展露自己的心声，不敢对外人吐露那份藏于心底的真情。
这是技术上的事吗？
完全不。
但为了让她知道【任何时刻都要保持谦逊冷静、不能膨胀】这个道理，自己不得不以一种找茬般的状态去将她唯一算得上“美中不足”的地方点出来，让她自己去悟。
陆清怎会不知，从某种意义而言，林睦的演奏水准早就不亚于自己了。
她是雷打不动的技术型选手，正值巅峰期，还在前行进步；
自己是底蕴深厚的理论型选手，巅峰时代已经过去。
曾经的辉煌、曾经的苦练，在放弃音乐断了几年的状态下，说是“武功尽失”也不为过，
仅剩当初积攒下来的“内力”循转全身，安静等待着身体的主人将大道万法重新捡起。
所以，怎样继续引导少女，就成了陆清必要谨慎思索的问题。
“哥哥。你在想什么？”
忽然间，苏灵打断了他的思绪。
“没什么。就是在思考，如果下次还来喝咖啡的话，到底还该不该带笔记本电脑之类的。今天一直被那家伙的演奏吸引，正事什么的……完全没干呢。”
他故作轻松的笑了笑。
“……”
苏灵当然看得出他是在转移话题，这种小伎俩在她面前几乎等于摆设，不值一提。
于是强行掰回话题道：
“所以哥哥下周确实会来，对吧？”
“嗯。”
陆清点头，“左右也要写书码字，在家里和在外面都可以进行。所以我打算每周、或者每两周来一次吧，毕竟赌约输了，而且她还送了我们这么多礼物……拎都拎不动。”
他指了指手边的一个超大号手提礼物袋，里面装着的东西，少说成本得有300多块……包含了各类吐司面包、烘焙蛋糕和高档冰淇淋，甚至还配备了冰袋。
看着这些，他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
苏灵也是被林睦这样真实、好骗的性格给无语到了。
“那孩子没什么不好，就是不太坦诚呢。”
面对哥哥，她也给出了自己对林睦的评价：
“我觉得，她能把这么多好吃的送给我们，就应当算是把你当成了真正的“客人”。
同时，我不认为她拥有别的“客人”。甚至，她会在哥哥离开后就直接关门，歇业大吉。再也不接待下一位客人，直到下周日你去。”
“……你还挺了解她的。”
陆清惊讶于苏灵的洞察力。
因为凭自己对林睦的了解，妹妹的推测基本上能实现百分之九十，实在太准。
“怎么说，下周你还想一起来吗？”他问。
“当然。哥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和哥哥一起出门很开心。”
这句话，她是面无表情的说的。
“……”
如此明显的在意，方才在店里时没有表露出来，已经很不容易。
而今两人坐在一起，就可以“家里事家里论”，不必担忧给不足哥哥面子的问题了。
陆清隐约能感受到，苏灵的细腻，早已不是寻常女生能够模仿的程度，
无论“气量”还是“城府”，无论“筹谋”还是“推导”，无论“颜值”还是“属性”，纯粹的SSS，绝对的六边形战士。
“苏灵。我发现你最近跟我有点存在隔阂感了，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没说？”
陆清不甘示弱，正面“旁敲侧击”。
“怎么会呢，哥哥带我来瞻仰前辈演奏，顺路散心，我当然很是开心。”
苏灵已经被他渐渐扯下伪装，在幽怨情绪的影响下不小心露出了些许狐狸尾巴。
“！”
陆清笑了。
“这样啊，那，今天有什么收获吗？”
他也不质询，也不问她口中的“前辈”是否有其它深意。
只是用自己的节奏，按照自己的逻辑，继续套着妹妹的真实心理。
“……”
前面的司机听得汗流浃背，虽然听不懂，但总觉得后面这一男一女有八百多个心眼子，每一句话好像都带点别的意思。
——太他娘的可怕了。
司机不敢说，也不敢问，继续闷头开车。
苏灵嫣然笑着，用那招牌式的完美笑容，笑吟吟的对着哥哥点了点头，“有哦，感觉自己和林睦相比，完全差了不止一个层级呢。”
“怎么说？”
“她的演奏技艺根本不像是这个年纪可以达到的。
如果我所猜不错，她应该是有自己的“原创作”的。而且这份“原创作”，不会轻易的展现给外人听。
所以啊，我在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写出这样的歌——
为了某个人、写出倾尽情感的、能够将情绪传达给对方的、打动人心的“歌”。”
“这样啊。”
陆清闻言，欣慰不已，看着妹妹那憧憬而又有些踌躇的表情，鼓励道：
“可以的。”
“真的吗？”
“嗯，你一定可以的。”
他的表情充满肯定。
——
车行·入夜。
点点星光缀满天际，在月色下，映照出一种梦幻般的城市化美感。
窗外两侧的夜景朝着身后飞奔而去，一如今日的旅程，
好像见证了什么，却又回想不清，到底见证的是什么。
直到临近目的地，车子停在小区门前，
苏灵才在陆清推开车门的那一瞬，捕捉到他精神最为松懈的时机——
开口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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