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批来到鹿野原的燕军只有两千多人，但抢辎重和财物的劲头却一点都不弱。
明军派了几十个士兵守着辎重，一副谁来了也不给的模样。
但燕军人多势众，而且都是骑兵，立刻把那几十个明军给围了起来。
能够在先前大战中活下来的明军，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点伤。
为首的明军小旗官坐在粮草堆上，他朝着周围的燕军破口大骂：“一个个都给我死远点！我们在这里跟鞑靼人决战，你们鬼影都没有一个。现在打胜了，你们却跑来抢辎重了，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小旗官一阵破口大骂，周围的燕军多数面露羞愧之色。
这一路过来，燕军也是看到的，鞑子兵被打得土崩瓦解，战场上的尸首一眼望不到边。
估计最少也得有三万鞑子被一战全歼。
但燕军之中也有一些老兵油子，这些人虽然只有几十个人，但是嚷嚷起来，也是吵闹得厉害。
吵着吵着，双方都把兵器拔了出来，一副要火拼的样子。
明军虽然人少，但是刚打了胜仗，全身上下都是傲骨，居然丝毫不惧。
“都在这里吵闹什么？”
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一见面就大声呵斥：“柳锐，让你的人安静点！”
燕军之中的兵油子被责骂之后纷纷闭嘴了。
坐在粮草堆上的小旗官倒是认得这个胖子：燕王世子朱高炽。
与那两个弟弟相比，朱高炽要仁厚的多，也要冷静些。
一路走来，朱高炽不断接到斥候的禀告，知道明军已经大获全胜。
虽说明军现在只有几千残兵败将了，但朱高炽是真的没有丝毫的非分之想。
——这要是对明军刀兵相见，那一下子把弑君篡位、背弃盟友、趁人之危、通敌卖国等各种大罪名全给揽到身上了。
朱高炽让手下的骑兵收起武器，帮着明军一起打扫战场。
鹿野原这边也传来了消息，召朱高炽进去觐见皇帝陛下。
朱高炽找了些水，洗了把脸之后，带着几个贴身护卫便朝着那片巨大的营地走去。
走在鹿野原上，朱高炽看到数不清的尸体。
明军人力有限，要照顾伤员，要收敛同袍的忠骸，还要去鞑靼人的营地打扫战利品。
这种忙忙碌碌的环境之下，明军自然不可能去打扫鞑靼人的尸体。
更何况剧烈的爆炸之后，很多鞑靼人的尸体已经是碎片了……
朱高炽为了礼貌，一路步行走向土木堡。
在鹿野原上，朱高炽一脚踩下去，鞋子上立刻沾了血渍。
整个鹿野原竟是被鲜血给染红了。
来到中军大帐之后，朱高炽礼貌的跪倒行礼，口中山呼万岁。
不等朱高炽磕完头，朱允熥已经把他给扶了起来。
打量了朱高炽几眼，朱允熥忽然哈哈一笑：“高炽，两月不见，你可是瘦了。”
朱高炽苦笑：“父王与鞑靼人厮杀，我只能殚精竭智做点后勤维护的小事，实在算不得什么。说来惭愧，我们和鞑子打了一个多月，歼敌不过一万多人，远不如陛下一战定乾坤。”
“不是一回事……”朱允熥拍拍对方的肩膀：“燕地全是大平原，鞑子四处乱窜，能歼敌一万就很不错了，鞑子看我兵少，便跑来主动求战，所以才被我险胜啊。”
险胜？
这句险胜，朱高炽倒是相信的。
况且不管朱允熥如何冒险求胜，终究是赢了。
成王败寇，无需多言。
两人聊了片刻之后，陈校尉提着鞑靼可汗的人头来了。
看着血淋淋的人头，帐篷内的一个太监连忙过来，用托盘接住鞑靼可汗的首级，免得血渍掉的满地都是。
朱高炽与本雅失里见过，他上前看了看，确定真的是鞑靼可汗本雅失里的脑袋。
小胖子心下骇然。
六万人、纯骑兵的军队，被一万人、以步兵为主的军队，生生打了个歼灭战，连可汗的脑袋都给砍了下来。
这份战绩，就算朱允熥再如何表情平淡的说什么“侥幸”、“险胜”，也只能被人当做是谦虚之辞了。
朱高炽聊得满头大汗、心惊肉跳，最后便匆匆告辞了。
临行前，朱允熥还笑眯眯的让人给朱高炽准备了几匹战马，又嘱咐李唯义给燕军送去一千匹战马以壮声势。
朱高炽自然是颇为感激，但也更加害怕。
看朱允熥这副谈笑自若的样子，似乎一点都不畏惧来去如风的骑兵。
离开土木堡的时候，朱高炽骑着马，不用担心脚下的血泥，终于有时间仔细观察战场了。
在鹿野原上，最醒目的是那几个巨大的弹坑。
其次，就是遍布整个鹿野原的各种壕沟、残破的工事。
朱高炽当年率军死守北平，抵御了李景隆的五十万大军，对防御战也是颇有心得。
即便如此，让朱高炽在平原上面对六万鞑靼铁骑，他也是只能投降认输。
到了下午，燕军的数量越来越多，已经达到了一万以上。
铁铉和李唯义再次进言，劝朱允熥退回大同城内，免得被燕军暗算。
但朱允熥似乎根本不在乎这些。
铁铉和李唯义对望一眼，两人还想再说什么，外面已经传来太监惶恐的声音：“陛下，陛下，燕王朱棣求见！”
外面噗通一声，似乎是太监摔了一跤。
一名锦衣卫大步跑了进来：“陛下，燕王朱棣调集五千铁骑，在外面聚集，说是要陛下打开城门，让他进来面圣！”
铁铉脸色铁青：“面圣？他带着五千兵来面圣，鬼才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