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城外的军营里面声音嘈杂。
站在军营门口，朱允熥就能听到徐妙玉在嘱咐那些工匠。
除了工匠之外，另外有陈校尉带着一组神机营的炮手，也在忙忙碌碌的。
朱允熥脸上露出微笑。
昨天徐妙玉累得昏厥过去，结果正事没谈成。
不过也没关系，新火炮的优点，待会在实测中演练即可。
镇守营盘的总旗官满脸惶恐的上前解释说道：“陛下，今天早上徐大匠才告诉我们陛下驾临，我们还在布置，没有想到陛下来的这么早……”
朱允熥摆摆手，他站在军营门口，饶有兴趣的看着里面的忙碌。。
徐妙玉穿着短衣，和那些工匠一样都是棉布短袄，再加上遮住半边脸的毡帽，要不是认识的人，谁能知道让人群中的徐妙玉是个女子。
一门新型火炮和一门旧火炮在军营的空地上摆着，徐妙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笑着说道：“陛下，咱们一同去十里亭试射火炮吧！”
徐妙玉的笑容中充满了自信，与昨天那个柔弱求饶的样子完全不同。
见到徐妙玉如此自信，正在操作旧炮的陈校尉也是来了兴趣。
陈校尉围着那门新型火炮转悠着观看了半天，却也看不出太多的门道来。
勇猛的陈校尉打打杀杀还行，但是打造火器这种事情，他实在是懵懂。
按照陈校尉的想法，火炮自然是炮身越大，威力就越大。
可是徐妙玉打造出来的火炮，比军营里的旧式火炮小了三分之一，看起来文文弱弱的感觉。
军营外面一阵喧闹，锦衣卫们连忙过去查看。
朱允熥倒也没有什么担心，所谓刺客，都是偷偷摸摸下手。
在这种大军环绕之地，刺客哪敢对朱允熥偷袭？
还真以为东羸忍者都是不怕死的猛人？
随着喧闹声，一群受邀而来的辎重兵带着牲口，朝火炮走了过去。
徐妙玉开始指挥人手搬运火炮。
双方各自分配了四匹骏马，开始比赛装载火炮。
新旧火炮的炮身几乎没有差异，在不懂金属材质的外行人眼里，反正都是金属铸造的大炮就是了。
至于这些大炮用的是铁还是钢，士兵们也不明白。
从外形上看，两门大炮的炮座和炮架颇有不同。
徐妙玉铸造的新型火炮，已经是很接近朱允熥记忆之中的那种意大利炮——包铁的木轮装在炮座两侧，炮的尾巴上也有带着挂钩的架子，俨然是现代火炮的雏形。。
众人七手八脚的开始装载，明显有比赛的意思。
旧式火炮出发前不需要太多的准备，因为那种火炮下面的底座，是一个方形，并且有四个木轮。
大炮就位的时候，靠这四个木轮移动。
至于运输的时候，旧式火炮由马匹牵引，走的是传统的老马拉车模式。
四匹骏马拉着旧式火炮，陈校尉带着士兵在后面帮忙推炮，沉重的大炮晃晃悠悠开始移动了。
新式火炮的出发准备则麻烦许多，先得把炮座的尾部抬起来，将挂钩靠在一辆专用的马车后面。
用楔子和铁棍固定之后，火炮与装弹药的马车连接，就成了个四轮大车。
四匹骏马在马车前面就位之后，徐妙玉这才转头向朱允熥嫣然一笑：“陛下，咱们一同去十里亭吧！”
朱允熥含笑点点头。
翻身上马之后，朱允熥看到徐妙玉和那些工匠纷纷坐上马车，一名充当车夫的辎重兵吆喝一声，抡起马鞭抽了一下。
拖了新型火炮的马车开始缓慢运动起来。
马车顺着军营大门朝着官道上跑出去，朱允熥和锦衣卫都是骑着马。
只见马车在骏马的牵引下越跑越快，很快就超过了喊着号子的陈校尉，已经那人推马拉的旧式火炮。
火炮试射的荒地在十里亭，顾名思义就是在南京城外十里的距离。
朱允熥打马前行，一行人朝十里亭疾驰而去。
快马加鞭之余，朱允熥注意到，那四匹马拖拽的新型火炮，速度也不算慢。
至于那门老式火炮，早就不知道落后到哪里去了。
七里塘附近有一片相对平缓的荒地，这里以前也住着几十户人家，不过靖难之役都是逃了出去。
于是这里就成了有官兵戒严的火炮练习场所。
这周围在没有火器演练的时候，有骑兵会巡视搜索附近，一方面是避免有人进入此地遇到危险，另一方面也还是抓捕窥视秘密的奸细。
十里路，对骑马的朱允熥来说，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没过太久，四马拖拽的新型火炮也已经跟着来到了十里亭。
在徐妙玉的指导下，士兵和工匠们卸下新型火炮尾部的炮架，摆放在预先指定的区域中。
大营这边考虑的倒是颇为周到，辎重兵让火头军准备了饭菜，战战兢兢的端出来给皇帝充饥。
军中的食物，也就是一些米饭，肉干炖汤之类的东西。
朱允熥不是个讲究饮食的人，而且还存了些收买人心的念头，所以直接与士兵和工匠们坐在一起，开怀大吃。
看到皇帝这样平易近人，不少工匠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反倒是徐妙玉，她是锦衣玉食的官宦千金，没有落难之前是很讲究饮食的。
不过看朱允熥吃的很开心，女孩也是笑靥如花。
差不多大半个时辰之后，众人吃喝完毕，那门老式火炮才算是姗姗来迟。
至于原因也还是很扯：来十里坡的路上有几个土坑，还有两处微微的上坡。
地形崎岖，陈校尉他们推车累的要命，一个个都是大汗淋漓。
老式和新式的火炮，还没有开火比试，优缺点就明明白白了。
一旦到了战场之上，火炮这种重火力如果具备机动性，那才真是如虎添翼。
等那门老式火炮到来之后，也排在和前面那门新式火炮并排的位置上。
徐妙玉征得朱允熥的同意之后，下命令宣布比试开始。
新型火炮那边，工匠和学徒们手脚熟练的清理炮膛，拿着火药桶朝着炮膛内倒入火药，夯实之后装填炮弹。
“陛下请看，我们制作的这些火炮口径相同，装药也还是相同，到时候士兵们只要按照重量装入火药，就能保证不会出现炸膛。”
炸膛，其实是火器兵经常出现的大问题。
因为着急，因为不懂，因为愚蠢，火器营的士兵会朝着炮膛里放入很多火药。
许多人天真的认为，火药装多点，大炮的威力自然就更强。
但其实火药多了，不但不会让大炮威力增强，反而会让大炮一下子损坏掉。
朱允熥皱眉凝神看着那边忙忙碌碌的工匠，心想这些工匠也要补充到远征倭岛的队伍之中，要不然到了倭岛作战，大炮一旦损坏可就糟了。
不过朱允熥很快发现有些事情不对：“徐妙玉，既然你说同口径的大炮装药相同，那为什么不事先称好？比如称好每次炮击需要用多少分量的火药，然后把那火药找个圆筒包着，到时候直接塞到炮膛里面不就行了？”
这话说完，带着自信笑容的徐妙玉眼神一僵，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徐妙玉苦笑：“陛下，我还真是当局者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