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们可能是离开家乡,所以不得不找活干,不然只能坐吃山空。
定城本地人有家有业,日子应该要比灾民强一点。
“强个屁!”
一句粗俗的骂声传来,只见一个男人从人群后面挤过来,坐在钟楼下面的石头上。
“我们家里现在连糠都快吃不上了。”
“要是我今天找不到活干,晚上我媳妇跟儿子,就得饿肚子。”
刘牧打量了男人一番,他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深蓝布袍,洗的很干净,身上的味道也没有刚才那个男孩重。
“给我腾个地方出来。”
刘牧走到男人身边,示意他往旁边坐坐,然后挨着男人坐了下去。
一边的赵棠儿忍不住露出嫌弃之色,她心疼这些灾民不假,但也嫌弃他们身上的味道。
眼看刘牧竟然跟这些人挤在一起,心中自然觉得他有些失仪。
“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定城本地人。”
坐下之后,刘牧跟男人闲聊起来。
“再怎么说也算是个城里人,吃不上米饭白面就算了,怎么连糠都要断顿了?”
一般来说,能在城里站住脚的人都有些本事,比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过的好点。
就算日子过的不太好,但吃喝应该没有问题。
“以前还行,自打匈奴破关,这城里的日子是一天不如一天。”
男人掏出烟袋,一边填烟丝一边抱怨。
“原本一斗米三百文,咱多卖点力气,也能吃上一回。”
“可现在呢?一斗米要五百文!”
男人伸出五个指头在刘牧面前晃悠,肉疼的说:
“他娘的,这都快比肉贵了,你说谁能吃的起?”
周期的人纷纷附和,不仅米价涨了,盐价,茶价,几乎所有的东西都跟着涨了。
只有挣到手的钱,一天比一天少。
“你这烟,没点着啊!”
刘牧听着众人的抱怨,转头一看身边的男人,差点笑出声来。
这人啪嗒啪嗒抽着烟,但烟锅里一点火星都没有。
那人翻了个白眼,又用力抽了一口。
“我还不知道没点着?”
“要是点着了,这袋烟丝只够我抽半天。”
“现在这样我还能多挺几天。”
原来男人买不起烟丝,又放不下烟袋,只能不点活干抽,过过嘴瘾。
本来刘牧想送点烟丝给他,但他又没有抽烟的习惯,只能尴尬地圆场。
“没事,等匈奴走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匈奴?匈奴走了也好不了!”
男人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无奈和不平说。
“怎么匈奴走了还好不了?”
刘牧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隐晦地看了一眼城主府的方向。
“匈奴走了,陈一车不走,定城就好不了!”
“陈一车?”
刘牧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他忍不住看向赵棠儿和王信。
这两人同时摇摇头,他们也不知道这陈一车是何方神圣。
“老哥,这陈一车是谁啊?怎么这么厉害。”
“你看陈一车都不知道?”
男人乐了,将烟锅里的烟丝又装回袋子里,笑呵呵的低声解释。
“陈一车,就是那个大将军嘛!”
刘牧这下懂了,原来陈一车是陈轩的外号。
“那他怎么叫陈一车呢?”
“别管你有钱没钱,他至少得拉你一车东西,所以叫陈一车。”
旁边不知道是谁搭了句嘴,引得周围人哄然大笑。
“自从这个狗东西来了以后,什么抗匈银,护城银,拼命往我们头上加。”
“要是光匈奴人,定城人的日子不至于这么难过。”
提起陈一车,四周的人义愤填膺,纷纷开始数落他各种胡作非为的事。
这下刘牧才知道,陈轩打着朝廷的旗号收银子,但最后一分都没用来打匈奴。
全都落入了他自己的腰包。
怪不得他能在这种边陲小城吃得到新鲜水果,原来是银子在作怪。
“我还得去别的地方转转,就不跟你们多聊了。”
刘牧听的心中恼火,但现在又不是动陈轩的时候,只能起身告辞。
“行了,你走吧,我也该去找活干了。”
男人将烟袋别回腰带上,四周围着的灾民也全都散了。
......
“你别过来!”
离开的路上,赵棠儿用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使劲把刘牧往外推。
刚才刘牧跟灾民坐在一起,现在身上也有了那种酸臭的味道。
“赵副将,你可是我的副将,咱俩身上的味道必须得一模一样!”
刘牧成心都赵棠儿,腆着脸非得往她身边挤。
“哎呀,你离我远点!”
眼看自己推不动刘牧,赵棠儿嫌弃地甩甩手,跑到了前面。
接着刘牧三人又去了其他几个定城名胜,但所见所闻,跟钟楼没有太大差别。
怪匈奴的人,大多数是灾民,匈奴一来,他们只能背井离乡。
怪陈一车的人,大部分是定城本地人,他来了之后,加了太多的苛捐杂税。
晚上回营时,刘牧没有了逗赵棠儿的心思。
虽然现在城里的情况还能勉强维持,但如果继续这么下去,一定会饿死人。
“这个陈轩,我迟早要扒了他的皮!”
回到营中,刘牧在赵棠儿的催促下洗了个澡,换了一套衣服后,那股味道终于不见了。
“就你这样,还想为百姓做点事呢?”
“连一点酸臭味道都忍不了,将来遇到更难的情况怎么办?”
以往的赵棠儿一定会还嘴,就算没理,她也要嘴硬一下。
可今天她却什么都没说,低着头认真的想了一会。
“这个我的确不如你。”
这次赵棠儿真的很佩服刘牧。
光是一个小孩,身上的味道就让她难以忍受。
她想象不到,刘牧坐在那么多灾民中间,闻到的会是多么浓烈的味道。
要知道他可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子!
可刘牧依旧面不改色的坐了下来,还跟那些人聊的那么开心。
光凭这一点,赵棠儿就甘拜下风。
看到赵棠儿面色有些沮丧,刘牧以为她受了打击,连忙安慰。
“没事,姑娘家爱干净很正常。”、
“受不了那种味道也没什么。”
“我没事。”
赵棠儿知道刘牧在安慰自己,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不过随即她又想起一件事,连忙问道:
“我有一件事想不通。”
“你身上带着钱不少,当时为什么只给了那个小孩几十个铜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