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接下来只需要将顾世钊送去ICU。
作为主刀的封呈自然在手术结束之前就走了,南知最后和程宇交代了几句,也离开了手术间。
两人一走,手术间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器械护士:“欸,你们有没有发现,刚才倩倩一说南医生好话,封主任就垮脸?”
“我也发现了,你们说他俩是不是有什么矛盾?”
“不应该啊,封主任才来医院多久。”
“我听说封主任之前还和南医生在办公室吵架来着,是不小李?”
才被封呈压榨了一顿的李敬洲赶紧撇清:“……不知道,别问我。”
“什么不知道,封主任和南医生不和的传言不就是你们心外传出来的吗。”
李敬洲欲哭无泪:“反正不是我传的。”
“嗐,我也没说是你,”器械撇开脸,“话说回来,封主任刚来那阵,我还觉得他跟南知挺配呢。”
“这么巧?我之前也这么觉得,南医生也算咱们医院数一数二的大美女了,又是专门做心脏方向的麻醉,俊男美女,工作交集也多,这不天生一对吗。”
“呵呵,你见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天生一对?”
手术室的谈话霎时一静。
“咳咳咳,也是。”
因为顾世钊的手术拖延了一个多小时,所以结束的时候,已经快要两点了。
南知吃完午饭,瞅着空档,又去了趟病房。
秋季渐深,气温走势低迷,近来入院的病人也在增加。
住院部的电梯忙碌的上上下下,南知从楼梯上到五楼,刚出楼梯间,就看见护士站附近围了不少人,护士病人都有,吵吵嚷嚷闹成一团。
南知被人群堵在门口,好不容易才寻了个缺口挤过去。
“赵立国呢,把赵立国找出来!”
南知闻声看去,只见几个气势汹汹的男男女女围着护士站,叫嚣着要往里进。
护士拦着几人,忍着语气道:“赵主任现在不在这里……”
“到底是不在这里还是不敢出来!我倒要问问说法,我公公进医院之前还能吃能睡,怎么做完手术人就走了!”
“你们医生失职,杀人偿命!”
这群闹事者有四人,其中一个女人还牵了个小孩子,除了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年女性,剩余三人都是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
旁边已经有围观群众在指指点点,南知看见平时那个爱笑的小陈护士被两个身形壮硕的男女堵着,气得脸满脸通红。
旁边有好心人拉了南知一把说:“快站远点,躲开些。”
南知不免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其他病患家属道:“好像是这家的老头做心脏手术,死了。”
南知愣住,最近确实有个心脏病人手术之后死于并发症的案例。
当时科里还开了会,将这个案例提过一遍。
那边还在吵闹不休。
南知摸出手机给保卫处打电话,刚说完情况,只听小陈护士高声喊了一句:“你干什么!”
南知抬头看去,就见其中一个中年男人忽然从包里掏出一个小型摄像机对准了小陈护士,小姑娘毫无防备,反应过来之后赶紧伸手去挡。
南知挂了电话,拨开围观人群快步上去,从后面靠近了男人身边。
围观的人很多,又一直没人敢上前,闹事者的注意力都在护士站那边,一个疏忽,男人手里的摄像机就被南知拿了过去。
南知利落删掉视频,冷冷看着几人说:“这里是医院,禁止一切未经允许的拍摄,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影响正常诊疗程序,再在这里闹事,我们就报警了。”
谁都没想到摄像机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拿走,别说闹事者,就连围观群众都愣了一下。
但很快,嗓门最大的中年女人嚷嚷起来:“干什么!你们医院心虚急着毁尸灭迹吗!”
南知回头看向女人,她冷冽的眼神让对方内心一颤,但对方并不想承认自己被一个年轻小姑娘吓得说不出话,索性大着胆子扑上去,想要把摄像机抢回来。
南知一让,女人自己没站稳,摔了个大马趴。
这下中年男人恼了,捏起拳头作出要打人的动作。
有好心人见状,大喊道:“法治社会,不许乱来噢!”
“对啊,有什么问题好好说不行?在医院闹像什么话。”
附属医院的床位向来紧张,甚至还有病人不得不睡在走廊的加床,这么一闹,许多患者完全没法休息。
中年男人见有人帮腔,气焰弱了一点,也没敢真动手了,只是怒目圆睁,冲南知吼道:“你们心里没鬼,抢什么相机?还给我!”
巨大的体型差距下,南知努力挺直腰背抬头:“还你可以,但医院严禁非法拍摄,请你停止不合法的行为。”
中年男人夺过摄像机抱在怀里:“不让拍,那你们总得给个说法出来!”
“对!”中年女人也说,“你们医院没良心,害死我公公,医生躲着不出来,以为就能赖掉吗?把赵立国交出来,为我公公的死负责!”
其实刚才听热心群众解释之后,南知心里就已经有了猜测。
那名术后死亡的病人叫作贾向阳,已经快八十了,不仅年龄大,心肺肾功能都不行,做手术负担本来就重。
那台手术是江主任上的麻醉,手术之前,南知就听见江主任抱怨过,说这名病人年龄太大,瓣膜都是正常的老年钙化,其实做手术的意义不大。
且不提术中风险,就算下了手术台,预后也有运气的成分。
但当时病人及病人老伴的手术意愿强烈,心外的赵主任把风险掰碎了讲,他们也依旧选着做。
最后也就做了。
结果病人扛过了手术,没扛过术后并发症,家属回头又赖到了医院头上来。
平心而论,赵主任虽然人有点傲慢,但技术一直是不错的,他对每一名病人也都很上心,决定做这个手术之前,还和其他科室开了好几次会专门讨论贾向阳的手术方案。
风险都有提前告知,诊疗过程也合乎规范,结果现在,家属还是闹了上来。
南知心里门儿清,他们并不是真要医院把赵主任交出来,他们提出这样的要求,无非还是想要赔偿款。
中年女人越骂越难听,完全不顾围观群众的指指点点,几个护士拦着她不让她在地上撒泼,那名抱着摄像机的男人见状,又把镜头对准了护士站。
南知立刻去阻止男人,可男人长了记性,往后一退,猛地将南知推开。
见她踉跄之后还想上来阻拦,男人咒骂着扬起胳膊,这次是真要朝南知动手了。
但他的手并没有挥下。
南知只觉眼前倏然一黑,下一秒封呈已经挡在她面前,像逮小鸡一般扣住了男人手腕,往外一掰,摄像机摔到地上,屏裂了。
中年男人像被掐住脖子般尖叫起来,叫到一半,撞进封呈那双不含半分感情的眼睛中,到嘴边的咒骂咽了回去。
封呈松手将男人推开,面色冷如霜雪,寒声道:“动她一下试试?”
一时间,周围鸦雀无声,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在男人肃冷的言辞中消失殆尽。
南知心跳还未从刚才的袭击中回神,视线却下落,停留在封呈牵住自己的左手上。
他掌心干燥,指尖微暖,扣着自己的手腕,牢牢的。
就像十年前每一次他逆流穿过人潮,来牵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