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的时候，城市终于进入了沉寂。
而附院这边，无论是大厅还是急诊，仍旧忙碌非凡。
手术结束后，南知将病人送去了ICU，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了，附院对面的灾后救援工作仍没结束。
送完病人，南知打算回办公室歇一会儿，没成想来了通电话，让她到手术室大门口一趟。
她赶到的时候，门口聚集了不少伤员家属，除此之外，今晚烧伤科、急诊科、骨科的值班医生也在。
于波瞧见了南知，示意让她过去，她走近后才发现原来是江城卫视媒体正在对他们进行采访。
尽管在手术室里两人有小摩擦，但在镜头面前，于波表现得还是很绅士。他向记者介绍说：“这位是麻醉科的主治医生，刚才那台烧伤病人的抢救正是她与我共同完成的。”
摄像师立即将镜头对准南知，记者开始询问关于那名病人的情况。
这时，旁边的人群里忽然挤出来个人，焦急追问：“医生，是不是背烧伤的刘辉？他有没有事？”
这人正是面馆老板娘。
因为南知戴着口罩，对方并没将她认出来。
南知却能清晰看见她眼中的慌张与忧虑。
但可惜的是，在场的医生谁都没办法给予对方所期望的答案，南知只能回答说：“目前暂时稳定下来了，后续还要看他的恢复情况。”
面馆老板娘闻言，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都被抽走了。
她眼睛红红的，六神无主地说：“拜托你们了，一定要救好他，这个家不能少了他啊……”
于波叹道：“你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我们医院肯定会全力抢救每一名病人。”
但显然，这样的回复并不能抚慰人心。
“是怎么受的伤？”记者问道。
“说来都怪我，我们是开面馆的，就在烧烤店旁边，当时都已经关完店回家了，结果我发现手机落在了店里，他说他回去取，没想到就遇上这事，要不是我丢三落四他也不会……”老板娘说不下去了，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在场的许多家属听到这席话，纷纷抹起了泪，他们中有人亲历了那场劫难但侥幸没受伤，有人已经处理过伤口正在这里等同伴，更多的是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家人，他们甚至连亲人的面都还没有见到。
记者拍了拍摄像师，让他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其实，这样的场景，医院几乎每天都会上演，对南知来说，她早已麻木。
可当她看见老板娘那张哭泣的脸时，不知为何，心里忽然泛起了一阵难言的酸涩。
她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拥抱，想起那个茫然无措的自己。
她知道自己此刻应该像以往任何时候那样，冷静而淡漠地对待这些事的。
可在某种难言的情绪驱使中，她还是伸出手，轻轻在老板娘肩头揽了一下。
老板娘的哽咽一滞，似乎惊讶于她的举动，但片刻后，她的情绪在这短暂的拥抱里慢慢平复下来。
采访完后，南知接到通知，又送来了一名热烧伤病人。
完全没有休息时间，她马不停蹄回手术室继续战斗。
相比于喧闹的手术室大门口，进入内走廊以后，所有的嘈杂都消失了。
没有外人在，身体的虚弱顿时一股脑的从每一条骨头缝中冒了出来，她在刷手间停下，终于忍不住弯下身，捂住肚子。
“你怎么了？”
安静中，有低沉的声音清晰响在耳边。
南知一惊，不可置信抬头。
封呈站在几步之外，顶着冰冷的白光，半张脸在光下愈发冷白，正微皱眉心看着她。
“你也来加班了？”她怔怔问道。
“来做个心脏急性穿孔，”封呈靠近，视线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语气沉沉，“很难受吗？”
南知呼了口气，小声道：“有一点。”
封呈：“是生理期？”
南知：“你怎么知道？”
他一扯唇角：“你以前除了生理期，什么时候主动提过不吃辣椒？”
南知愣了半晌，才想起傍晚他们吃饭时，自己确实这么提过要求。
大概过了几秒，她干巴巴地说：“……你还记得呢。”
“当然记得，”封呈语气转凉，“我又不像某人那么狠心，把什么都忘了。”
“……”
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南知沉默，直起身，打起精神开始洗手。
封呈就在旁边看着她。
刚来附院的时候，他没少听心外的同事提南知，说她是院里数一数二的清冷美人。
但谁都不知道，在外人眼中冷清正经的女人，曾经也会在他面前柔软温热，像小动物一样撒娇，用湿润的眼睛凝望着他。
那时，她对他那样依恋。
“吃药了吗？”封呈问。
见南知摇头，男人眉心拧得更紧，周身的气压也降下来。
“你就这样忍了一晚上？”
“伤员太多了，没抽出时间。”南知完成刷手，转身往手术间走，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这两天我想好好休息，所以这周暂时不给你做饭，行吗？”
封呈眉梢微抬：“我还不至于那么不讲道理。”
南知瞥他眼：“某人当初让我承担六千车损的时候，可没这么讲理。”
“……”
封呈沉默两秒，似是随意的语气：“其实你也可以不承担。”
南知转回去：“真的？”
封呈低眸看了她会儿，忽地一笑，“别想了，不可能。”
男人语气散漫，似有几分引诱之意，“除非你给我个我心甘情愿让你占便宜的理由。”
“……”
南知懒得再说话了，在心里翻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