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回来了？”
不知何时，肖不二也从那时空割裂的恍惚感中脱离了出来，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真实的世界，已然让他没了半点归属感。
“别想了。”
顾寒自然看出了他对季东明的不舍，叹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沉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前辈求仁得仁。”
“对他而言，那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也是最后的解脱。”
“……”
肖不二苦笑。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万余年的毫无保留，悉心指导，又怎么能让他在短时间内释怀？
“这次回来……恩？”
刚要询问顾寒的打算，他瞳孔猛地一缩，脱口道：“你……你怎么……”
眼前的顾寒。
依旧是白发苍苍，依旧是归寂境的修为。
可——
在他的感知内。
顾寒那干枯打的皮肤正缓缓恢复光泽，白发根处透出墨色，浓郁的衰老死寂之气正被一股磅礴的生机缓慢而坚定地取代。
“你，又破境了？”
跟随季东明万年。
他的见识自然远非曾经可比。
归寂。
算是一个很特殊的境界。
毕竟天光耀世终有尽，想要再进一步，便需放弃永恒的寿元，身入归寂，凝聚出一枚火种，于极致的"寂"中孕育新生，重返青春，积蓄力量，直至……涅槃重生！
严格来说。
归寂之境，可以分为两步。
寻常归寂境。
第一步便是走向衰亡，气血枯败，神魂沉寂，如同万物凋零，此为"寂"！
而——
唯有在极致的"寂"中坚守本心，领悟生死真谛，方能于死境中焕发生机，重返青春，凝聚生命火种，此为"生"，亦是第二步！
当然。
道理虽然简单，可九大时代以来，能真正修成完整归寂之境的人，自是少之又少！
甚至于！
在他的记忆里，永恒时代中，除了绮罗这个最为神秘，从未现身过归寂者，其余人都没能走到这一步！
可——
顾寒此刻的状态，分明是直接跨过了归寂初期的衰亡，踏入了第二阶段的向死而生！
只待时机一到！
便可彻底恢复巅峰，甚至更胜往昔！
“不过是一小步。”
“前面的路，还长着呢。”
对于自身的变化，顾寒并没有多少意外，毕竟融合了那最后的极之人性烙印之后，他的人之极已是圆满，更能与无量生灵的人性共鸣，破境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
归寂之后是造物。
造物之后是遁世。
遁世之后……更有那些更强更神秘的祖，以及站在最终点的罗和道之极！
他的路。
的确还有很长很长！
“咱们现在……”
“先回去。”
顾寒目光幽幽，看向了前方的一片未知。
也不知为何，复归现世的那一刻，他心中便隐隐有一丝不安感，也不知是来自道圣，还是其他的事。
“对造物生灵。”
“我是没什么好感的，不过你算是个例外，回去之后，你应该回不到造物天地了。”
“不如——”
“留在混沌胎膜好了。”
肖不二苦笑。
眼下，他除了跟着顾寒，的确是没有任何地方能去了，而且就算能回去……他也不想再回到那个冰冷得连至亲之人都没有感情的造物天地了。
当下。
顾寒也不多说，身上众生源火微微一颤，便带着他离开了原地，消失在了无尽的虚无中。
极之大墓也好。
混沌时代也罢。
都处在那个独立于现世的时空内。
按理而言。
哪怕在里面待了千年万年，现世也不会过去太久的时间。
可——
他不敢赌。
抛开造物天地的威胁，单是霄无垠，在知道他失踪的消息之后，未必会信守承诺，而一旦少了落星天的底蕴，众生教的处境，将会变得岌岌可危！
更遑论！
哪怕他已经破境，可根本不知道如今自己的位置，想要回到混沌胎膜，怕也没那么容易！
只有！
这样了！
想到这里，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多，决定在正身回去之前，先看一眼混沌胎膜的情况！
“轰——！”
“轰轰轰——！”
身上混沌源火沸腾，他带着肖不二在虚无中前行，速度快到了极致，而自身的意识却悄然沉浸，想通过人之极之力感应到众生教所在！
这！
也是他第一次在没有众生教众祈愿的情况下，主动寻找众生教众所在！
亦是！
第一次尝试，凝聚属于自己的锚点雏形！
“轰——！”
意识沉浸的刹那，他眼前便出现了一片汪洋大海！一片无法形容其浩瀚，其磅礴的汪洋大海！
这海水其实并非真正的水，而是由无量计，难以想象数量的光点汇聚而成！
每一个光点，都代表着一个生灵的灵性，情感，记忆，乃至其存在的印记！
光点颜色各异，明亮程度不同，有的璀璨如星辰，有的微弱如萤火，有的温暖祥和，有的冰冷肃杀，有的充满希望，有的浸透绝望……
喜怒哀乐，贪嗔痴怨，爱恨情仇，文明兴衰……世间一切有情众生的心念与灵性，似乎都化作了这众生源海中的一滴水！
“这是——！”
仅仅是感知到这片海洋的存在，就让顾寒的心神为之震撼！
他的人之极意圆融无瑕，与这片源海产生了深深的共鸣，他更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源泉，便来自这片海洋。
可——
共鸣是一回事，想要在这无量无涯的海洋中，精准地找到属于众生教众，无异于大海捞针……不，甚至比大海捞针更难亿万倍！
因为每一个光点都在运动，都在变化，彼此交织影响，形成了一片混乱而又有序的宏大七息洪流！
意识徜徉在这片源海之中。
顾寒只觉得自己如同驾着一叶扁舟，行驶在怒涛汹涌的无尽星海之上，他只能竭尽所能地扩散自己的感知，试图捕捉那些熟悉的气息。
时间。
在这里彻底失去了意义。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顾寒感到一丝疲惫，觉得此法可能行不通时——
一道让他倍感熟悉，有些戏谑的声音突然响起。
“小家伙，想找人？”
“叫我一声三爷，我帮你找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