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难行,转眼已是烈日当空。
王禹安整晚没睡,再加上精神过度紧张,脑子似乎有点混沌了,走路都开始打飘儿。
一群盗墓贼跟着他翻山越岭,终于来到一处荒沟。
锯齿老者抹了把脑门上的汗,喘着粗气道:“后生,到了吗?你不是说地方很熟吗?怎么在山里转悠了这么久?”
说话的时候,腮帮子一起一伏,跟牲口反刍似的,使劲咀嚼着嘴里的甘草片,目光中藏着几分幽冷。
王禹安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湿透,顶着烈日,脑袋上冒着无形的蒸汽。
闻言,伸出一只手往前指了指,咽了口唾沫才道:“就在前面不远处,再翻过几道山梁就是了。”
“还要爬山?”
提锤二愣子本来就胖,走了半夜加一上午,衣服汗津津地挂在身上,跟麻片似的。听到还要走几道山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恶狠狠地骂了几句,伸手就去摸腰间的行军壶。
其他人一看,眼巴巴地望了过来,都跟着咽唾沫。
走了一上午,又累又渴,他们嗓子眼都快冒烟了。
“梨叔,我得喝一口,实在憋不住了。”
估计是怕锯齿老者再数落他,提锤二愣子翻起眼睛提前申请了一句。
“少喝点,路还长。”
梨叔面无表情,目光扫过,扬了扬下巴示意道:“给这后生也喝一口。”
行军壶本就不大,顶多能装二三斤酒。
听到这话,提锤二愣子可不乐意了,反犟道:“给他喝干啥,净浪费东西。”
竟毫不掩饰自己歹毒的心肠。
其他人却好似司空见惯,只是冷冷地回过头瞥了他一眼,继续排着队等灌马尿。
王禹安眼睛微眯,装傻充愣地咧着嘴拒绝道:“俺不喝酒,喝了浪费,你们喝、你们喝。”
“你……”
梨叔生怕这个有些憨傻的后生撂挑子,正想教训二愣子几句,哪知道,一只大蚊子飞了过来,趴在他脸颊上就是一口。
啪!
梨叔疼得一咧嘴,上去就是一巴掌,摊开手,却发现那大黑蚊子已经吸了一摊血,气得当时就骂骂咧咧起来。
王禹安心下暗爽。
心说:老畜生真是活该!
活这么大,他头一回对蚊子这种东西产生了一丝好感。
谁知道,念头刚起,自己脖颈上也是一疼,接着就是一阵奇痒难耐,吓得他对着自己一巴掌。
摊开手,同样是一只吸饱了血的大黑蚊子。
"恁娘!"
王禹安鼻子差点气歪了。
啪!
啪!
啪!
不曾想,几个盗墓贼同样被叮得抓耳挠腮,跟猴子似的抠脸摸屁股,疼痒得直叫唤:
“娘诶,怎么这么多该死的大蚊子!可叮死我了。”
“快走快走,这地方荒草太多,估计附近有水潭,再加上天气热,蚊子跟闹窝了似的!”
“妈的,这可真是遭罪!二杆子,再让我喝一口酒,老子快痒死了。”
王禹安也被叮得不行,便跟着他们往前跑。
可走到半道上,一片紫色的花丛突然出现在眼前。
那是几棵褐色树皮的小树,树皮无毛,小枝呈圆柱形而细瘦,老枝紫褐色,叶对生而长圆。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辛味飘荡。
芫花!
王禹安心中一动,脑海里十八反十九畏歌诀快速闪过,手掌一紧,计上心头。
可随之,又隐忍下来。
眸中杀意翻涌,却不得不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
"即便除掉锯齿老者,余下的人怎么办?尤其是那个拿锤子的二愣子。即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自己都可能难以应付!"
王禹安只是个普通人,读完小学之后就再也没跟人打过架。
他不觉得自己能够靠武力战胜这些暴戾凶狠、嗜杀成性的盗墓贼。
"必须再想其他的法子。"
思路打开,王禹安连忙四下望去,紧接着,他呼吸都停滞了。
天可怜见!
多亏伏牛山物产丰茂,不远处竟然恰巧开着一片白色的小花,花朵清新淡雅,与绿叶相映成趣。
即便隔着老远,他似乎都能嗅到一股清香,微微带着一丝甜意。
茉莉花!
王禹安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精神不由一振。
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合该这群冷血的畜生倒霉!
当即,他不再犹豫,径直离开队伍,来到那几棵树前,伸手摘了一些花朵下来。
他的异动自然吸引到那伙盗墓贼的注意。
一群人躲在树荫下面,冷冷地注视着他,但凡他敢有任何逃跑的意图,怕是当场就要被他们追上去,砸碎脑壳。
不过,见他竟学人家小娘们儿摘了几朵花回来,锯齿老者满脸怪异,脸上却又挂起伪善的笑,招呼道:
“后生,你咋还有这爱好?”
“花花草草都是娘们儿才爱的玩意儿,你弄它干啥!”
“对了,刚才蚊子太多,你被叮到没?”
几人盯着他,嘿嘿笑了起来。
王禹安冷笑一声,也不言语,而是径直把芫花塞进嘴里,自顾自地咀嚼起来。
嚼了一会儿,再悉数吐出,抹在刚才蚊虫叮咬处。
处理完之后,不由得长出一口气。
他越不说话,几人越是好奇,瞪着眼珠子,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明白他在搞什么鬼。
“咋的,还说自己是采药的,连这都不懂?”
王禹安继续装傻充愣,嗤笑道:
“看来你们也没啥球水平,平时也就只能倒腾一下草药,赚个零花钱吧?”
“这玩意儿叫芫花,你们不知道?”
“刚才你们还说山里蚊子多,这玩意儿不正是驱虫的宝贝?”
还以为他要戳破自己,几个盗墓贼禁不住对视一眼,可听到最后,目光又变得怪异起来。
“真的假的?”
梨叔丝毫不为所动,又扔了一片甘草进嘴里,“后生,各地有各地的特产,就比如俺们西北就产甘草,你们中原到底产啥药材,俺们初来乍到,不知道很正常嘛。”
“你说这什么花可以驱虫,咋回事?”
“反正咱们在歇脚,闲着也是闲着,跟俺说说。”
这些人都是成精了的,哪里会随便相信他一个乡下小伙子。
王禹安无所谓地拿出一朵芫花,在手中晃着,“芫花是有毒的嘛,一般用来治疗水肿和祛痰,外用可以杀虫疗疮。俺们这儿的老人都知道。”
“被蚊子咬了,嚼碎了抹上一点,它就再也不敢来了。”
“哎呀,这点毒有啥嘛,没看我都用了。”
《名医别录》有言:芫花,味苦、辛,性微温,有小毒。
这点毒性确实没什么。
王禹安不但吃了,还光明正大地说了出来。
梨叔见他又拿起一朵嚼起来,脸上刚才被叮出的疙瘩好像愈加奇痒难忍,意动道:“这玩意儿有毒,吃到嘴里真的没事?”
“不知道。”
王禹安摊了摊手,把人噎个半死,“反正我吃就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