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越来的这个世界，是没有【飞机】的啊……”
许文喃喃道。
声音不大，更没有歇斯底里，却充斥着一股浓浓的无力感。
许文还记得很多事情。
像是宁宁、像是电影、像是一种名叫做“飞机”的交通工具。
许文第一次坐飞机，是在上大学的时候。
他老家在北边，要来海都上大学，两边距离极远，所以飞机是最方便的交通工具。
那是一个中午，许文坐在靠窗一侧。
飞机穿过天上的云层，阳光在毫无遮拦的情况下倾泻在许文的眼前。
金灿灿的，而且很热。
再往外看，天空无云，是深蓝色的。
上面就是太空，太空是黑色的。
那些“黑”穿不透湛蓝色的天空，只能勉强流露出一点点。
许文看着那一点点的“黑”。
“黑”逐渐扩大，冲破湛蓝的天，蔓延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宛若潮水一般喷发而出！
许文坐在座位上，避无可避。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黑色焦油涌了过来，铺天盖地，即将淹没整架飞机。
“快躲开！”
许文大吼道。
可让他不解的是，周围的那些乘客竟然对此无动于衷。
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发生，仿佛那只是一件寻常的小事。
“你们都疯了吗？天上怎么可能有黑色的焦油啊！”
许文呲牙咧嘴道：
“这是概念污染！概念污染来了！”
无人回应。
眼瞅焦油马上就要冲过来，许文只能死死握住一旁宁宁的手。
“宁宁？宁宁别怕！老哥在这里……在这里……”
一股黏糊糊的触感传来。
许文转头一看，看见的是少了上半部脑袋的宁宁，以及大量粉红色的粘稠液体。
许文愣住。
几秒钟后，黑色焦油淹没了飞机，撞碎窗户，也冲进了机舱内。
同一时间，许文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大吼。
“啊啊啊！！！”
“圣剑？”
“啊……”
“圣剑！”
一道道呼喊声传来，将许文的意识拉回现实。
许文再低头，看见的依旧是机舱，内部满是黑色的焦油，显得老旧且破败不堪。
“我……我在……”
许文的记忆开始浮现，他回想起了自己此刻的处境。
他在地铁轨道上。
他在飞机里。
“我在地铁轨道上的飞机舱里！”
许文四下望去，同时高声呼喊道：“宁宁！宁宁你在哪里？”
“呜哇？”
宁宁出现，趴在自家老哥背上。
她歪了歪下半边的脑袋，不明白老哥为什么再三叫自己的名字。
“你没事？”
许文揉了揉宁宁的后脖颈，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可他刚放松下来，就听见一旁的狂徒小姑娘出声询问道：
“圣剑，你刚刚在说什么"飞机"？"飞机"是什么？”
只是这一个问题，就又让许文陷入巨大的困惑之中。
许文懂。
他早就懂了，这个世界因为概念污染，缺少了很多很多【概念】。
包括【电影】、【比特币】，以及一些地方，像是【雷克雅未克】，或者【德克萨斯】之类的。
以及——【飞机】。
都没有了。
许文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这个世界只有半轮月亮，也发现这个世界没有飞机。
他原本以为这是异世界的特点。
可是在接触过逃兵之后，许文就意识到，或许这个世界原本是有那些东西的。
那些【概念】被污染，导致没人再记得它们。
上半轮的【月亮】如此。
或许【飞机】也是如此！
“我懂了，我全懂了！”
许文抓住狂徒小姑娘的肩膀，兴奋道：
“这里是消失的八条地铁线，所以根据渊子姐的说法，这里就是现实与圈外世界之间的夹缝。”
“【飞机】被污染了，所以现实世界极少有【飞机】，【飞机】也站在白衣人那边！”
看着欣喜若狂的许文，狂徒小姑娘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恐惧。
她不解道：“圣剑，你在说什么啊？”
许文一愣，“我在说飞机啊！”
“飞机？”
狂徒小姑娘望向四周，表情更为疑惑，“这里明明是魔龙的肚子，而且什么是飞机？”
许文愕然。
狂徒小姑娘反过来抓住许文肩膀，摇晃道：“圣剑，你清醒一点！这里是魔龙的肚子，不是什么飞机！”
“不，不，等等……”
许文只觉得思维越发混乱。
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为什么夜幕组织如此警惕唯一狂徒？
她乍一看上去，只是个喜欢【妄想】的小姑娘，虽然相处起来很累，但总有人能应付。
脾气好的又不止许文一个！
可为什么，夜幕组织会将唯一狂徒列为不可轻易接触的对象呢？
许文现在似乎有了答案：
因为她那独有的世界观太过稳固了！
平时的时候还好，但如果处于概念污染的环境中，情况就会变得非常恐怖。
概念污染、链接者自身的链接【概念】、再加上狂徒小姑娘的【妄想】……
三种不同认知，同时灌注进一个人的脑子里，大概率会让他精神错乱。
对于链接者本人来说，就是失控！
“等等，你别再说了！”
许文伸手想要捂住狂徒小姑娘的嘴，但他力气用尽，根本拦不住对方。
“圣剑，你要打起精神来啊！”
狂徒小姑娘关心道：“魔龙会影响你的精神，你一定要撑住，飞机什么的根本不存在！”
“飞机不存在？哈哈，飞机不存在！”
许文咧嘴笑了。
一边大笑，一边流泪。
他试图对抗【妄想】，因此嘶吼道：
“你说飞机不存在？但我和宁宁一起坐过飞机的，你不信去问她！”
狂徒小姑娘歪了歪脑袋，不解道：“宁宁是谁？”
“我妹！”
许文斩钉截铁道：“她没死，她被污染到了圈外世界，但我还跟她保持着链接，她就趴在我背上！”
宁宁：“呜哇呜哇！”
狂徒小姑娘更是满脸问号，比划道：“这里只有你一个剑灵，你原来是双剑吗？”
“哈哈！”
许文笑了。
他根本无法反驳狂徒小姑娘，所以只能爆笑！
许文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模糊，什么也看不见了。
宁宁在躁动，某种更恐怖的东西攀附上自己的后背，呼之欲出！
失控？
这个念头在许文的脑海里浮现，便再也收不住了。
他所要面对的，是一场【妄想】对自身思维的入侵！
倘若失败，许文便会怀疑自己的世界观，甚至是怀疑宁宁的存在！
“宁宁？宁宁你在吗！你是真的吗？回答我！”
他眼球里满是血丝，整个人越发狰狞可怖。
“我所知道的都是假的？宁宁和飞机都不存在？这里真的是魔龙的肚子？”
龙……
龙！
“啊啊啊啊！！！”
吼叫声传来，却不是许文的。
那是龙啸，是楚老板的龙啸！
她在更远的地方张口咆哮，声音穿透地铁轨道和飞机机舱，钻入许文耳中。
许文的耳膜被震裂。
嗡鸣回荡间，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龙？月亮？星星……”
月亮从未自称过“月亮”，但它就是【月亮】。
倘若给月亮换个称呼，叫它“大浦”？
它的性质、它的存在、它的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变！
但当【月亮】被污染，月亮就少了一半。
所以，到底是先有现实月亮，还是先有概念【月亮】？
到底是现实决定意识？还是意识决定现实？
“……”
许文想着这些，回忆起逃兵临死前的话——
狂徒小姑娘是不可说的解法。
如何解？
许文真的很好奇。
他回望身旁的狂徒小姑娘，流出鼻血，惨淡地笑了笑。
“如果不可说就在你眼前，你看见的又会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