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殿前!
身穿蓝色儒衫,身材修长,五官端正,容貌俊朗的进士于谦缓缓走到殿前,行礼道:“学生于谦见过陛下,圣躬万安!”
朱雄英走了下去,仔细看了看这位新科进士,随即笑道:“二十出头就中了进士,了不起啊!”
“陛下缪赞了!”
于谦再次行礼!
朱雄英伸手拍着他的肩膀,冷笑道:“你在殿试策论上写,把朕比做秦皇汉武,明褒却暗贬,言外之意,说朕穷兵黩武,可有此事?”
于谦不卑不亢道:“回陛下,学生确有此论,秦皇汉武虽有开疆拓土之功,然亦因穷兵黩武致民力疲敝,陛下如今战事频仍,百姓负担渐重,学生忧心社稷,故而于策论中直言……”
于谦抬起头,目光坦然地与朱雄英对视。
朱雄英脸色一沉,大殿内气氛顿时紧张起来,群臣皆屏住呼吸。
“于谦,你大胆!”
宋礼连忙走了过来,行礼道:“陛下,于谦不懂规矩,冒犯天威,还请陛下海涵!”
说罢,低声提醒道:“于谦,还不认错!”
于谦却丝毫不惧,说道:“陛下,学生一片赤诚,只为江山社稷,天下万民,若能因臣之言,使陛下调整方略,让百姓休养生息,学生即便受罚亦无怨言!”
朱雄英盯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说道:“好,朕倒要看看你是真有谋略,还是夸夸其谈之辈!”
“来人,带于谦去尚书房等着!”
老朴吩咐两个太监把于谦带走了!
朱雄英回头一笑,宴会继续,太子趁机问道:“父皇,这么多状元,榜眼,探花的进士,您为何对一位二甲之末的进士另眼相看?”
不怕皇帝责备你,就怕皇帝没记住你,有些时候只是一眼!
“这是个大才!”
朱雄英悠悠说道:“就是不知道将来要把他放在哪!”
太子琢磨道:“看样子又是一个凌老大人,放在都察院最为合适!”
朱雄英笑道:“放在都察院就是给你自己找麻烦!”
尚书房内,烛火摇曳,于谦并未如常人般老实立于其中,而是目光沉稳,四处打量。此处乃皇帝处理政务之所,古风古色,庄严肃穆。
御案之上,放着许多奏本和条陈,这些东西,于谦是不敢乱动的,更不可能打开去看。
走着走着,来到一处悬挂的地图前,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
端来一盏油灯,借着烛火,于谦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幅大明西南半岛的军事地图,上面标注着各地,各国的位置和大明即将要出兵的路线。
“五路大军……平西南半岛各国……”
于谦整个人都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如果按照地图上标注的各路兵马,那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统一西南半岛。
“陛下到!”
老朴一声吆喝,于谦吓了一跳,手里的烛台赶紧放下,可这一放,直接放在御案上了,还压着奏本。
这可不行,于谦又拿了起来,刚要移步,朱雄英已经走了进去。
“学生……”
于谦手中的烛台无处安放,只得握在手中,连忙行礼。
"学生见过陛下!"
朱雄英满身酒气,喝了不少,倒也没有喝醉,扶着御案,坐了下来。
“不是刚才才见过吗?你拿着烛台做甚啊?”
老朴端来茶水,让皇帝醒醒酒!
“学生……学生在尚书房等候陛下……看了几眼地图!”
朱雄英定没有责怪,问道:“那你看出什么门道没有啊?”
“学生愚钝,不敢妄言!”
“呵呵……”
朱雄英冷笑两声,随手将压在奏本下的一份策论拿了出来,又问道:“这是你写的吧?”
于谦接了过来,看了看说道:“是!”
“你在文章中都敢骂朕,现在当着朕的面倒不敢说了,看来,你也不是一心为公,你也怕死啊!”
于谦直起身板,说道:“忠正之臣,不避斧钺,君父有命,学生不敢不从,不知陛下想听什么?”
你让我说,那我就说了!
朱雄英悠悠说道:“朕有些奇怪,殿试两道题,朕考的是西南外地的去留,打通海运,还有漠北的治理,你回答的,朝廷应当主动出兵,荡平外地,漠北之地,开垦牧场,加强边防,防止北元残余势力死灰复燃,你回答的很不错……”
“既然你知道怎么回答,也明白朕想要什么答案,可最后为何要让朕停止战争,休养生息,还用秦皇汉武来阴阳朕……”
“你这前后矛盾,又为何故啊?”
于谦的策论答的很好,而且都是皇帝想要的答案,皇帝问,麓川,缅甸该不该打,他回答该打,可最后他又劝皇帝不要打。
“回陛下,天下之根本在民,民之根本在安,战事绵延,甲士暴骨于野,农夫辍耕于田,府库之财耗于军甲,闾里之民疲于转输,陛下自继位以来,平高丽,收安南,荡倭寇,西域血战帖木儿,漠北鏖战草原联军,陛下之功绩已彪炳史册,然百姓负担沉重,若再兴刀兵,恐民力难支,学生于策论前半所言,是从开疆拓土,国家长远计,后半劝陛下休战,是从当下民生,百姓疾苦想,学生实盼陛下能权衡利弊,在成就大业之时,亦让百姓能有喘息之机!”
于谦言辞沉稳,目光坚毅:“学生认为,真正的盛世乃是国强民富,百姓衣食无忧,绝非户户挂白幡,家家有哀声,以累累白骨换来的一份份的捷报!”
朱雄英听后,脸色阴沉,极为难看,冷声道:“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回陛下,学生绝无此意,学生是说,开疆拓土已经够了,不能再无休无止的打下去了!”
于谦的这些话,让朱雄英想起来了老爷子。
老爷子生前,多次说,日后为君,莫要多兴战争,可朱雄英违背了老爷子的话,快把不征之国给征完了。
“最后一仗了,打完不打了!”
朱雄英一时感慨道:“有头有尾,有始有终!”
于谦苦着脸说道:“陛下,可这一仗的规模堪比往年所有战争啊,还请陛下三思!”
朱雄英眉头一皱,突然问道:“你是不是看屋里的地图了?”
于谦一愣,自己刚才就说过啊,不然怎么会问这么多。
“谁让你看的……你好大的胆子!”
朱雄英酒劲上来了,训斥道:“读了几本破书,也敢妄谈国事,说朕穷兵黩武,你一介书生怎么会知道朕要做什么!”
于谦:“……”
我本来不想说,你让我说,我就说了,我说完,你又不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