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叔父,白叔父,你没事吧?”蒙恬看着因一脸心事恍了神的白仲说道。
“哦,我没事。倒是你,切莫着了凉。”白仲继续重复着刚才的话。然后抖了抖衣衫,朝窗外看了看,神色怅然:“这天色怕是要下大雨了。”白仲喃喃说着。
窗外毒辣的太辐射着,燥热的空气压得人好像都快喘不过气来。料想如果小春在就好了,有小春在,心也不会如此浮躁。
白仲不自觉地又想起了那夜星汉灿烂,他辗转难眠,知道不该再去触碰小春心里那片璀璨星海,便起身独自前往军营整顿兵马。待回府已是次日辰时。
小春早就收拾好了行囊,独缺自己的药箱,不禁在房间内开口谩骂:“就怪白仲,这个死心眼,军中医官那么多,带谁不好,非得带上我。绑我出来还把我的药箱落在宫里!少了那些亲自研制的止血创伤药,到时候如果受了伤,别想来烦我!”
秦军换了新军备,白仲身批新铠甲,袖口被皮制束袖紥紧,右手轻扶的那柄常年相伴的剑别在腰间。此刻的他面若冠玉,英姿勃发,身形挺拔如松般伫立于房门前。
他侧耳听着房间内女子的声音。要换做从前,换做别人,他早就破门而入了。但正因是小春,他反而觉得是谈笑风生。
听见屋里没有了谩骂声,他轻举右手,想要敲门。正值此时,房门忽然打开,欲去药房取药的小春与正在门口的白仲四目相对。
白仲神色清乾,但眼睛却不如往常清澈,布满了血丝。他将左手提着的药箱递到了小春面前:“喏,你带去王宫的宝贝,今晨我亲自向王上求来的。不要太感动,只是顺道罢了。”说罢为显得自己不在意,便不再看小春,看向了远处,只是那轻扶的长剑被他修长的手紧紧握住了,指间的关节在不停摩擦,手背的青筋也随之起伏。
小春抬头凝视着白仲,阳光突破云层和树林的一瞬间,一束光落在白仲脸上,那近乎完美的轮廓当真好看极了。这柔和的晨光不仅给英姿勃勃的少年将军添了一丝温润的气息,也给小春的心枷上了一道锁。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怎么办,不知是否应接过箱子,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白仲觉得她良久不接过箱子:是否因为还在生他的气,难道刚才的谩骂还不够她出气吗?
随后他转过头,不偏不倚正对上小春看向自己的目光。目光相遇的那一瞬,白仲从小春的眼中窥见了一丝别样的闪躲。
白仲仔细观察着小春的表情,探求道:“你,刚才是在偷看我?”
小春随即接过药箱,回答到:“没,没有,只是看你眼中很多红血丝,是昨夜没睡好吧。”然后故意低下头不看白仲,检查着药箱里边的药瓶。
白仲有些不解,眉头一皱,心想:果然是医师,连没睡好觉都能被她看出来。
此时小春才想起来:他是何时到的我房门口,刚才骂他的那些话他不会全听到了吧……
小春抬起头悠悠地说:“呃,多谢你带回我的药箱。对了,你是何时来我房门口的?”
白仲挑了挑眉,明白她想知道自己是否听见了那些话,未免破坏气氛,然后只道:“嗯,就刚刚才到,我正想进去,你刚好出来。”
“哦,那就好。”小春嘀咕着。
“你在说什么?莫非有事瞒着我。”白仲克制着偷笑,假装正经地说。
光影交错,院子里花草上的露珠划落,树丛静谧,一切静止了,风声生起,一切又才刚开始。
“没说什么,就说多谢你找回了高……我的药箱。”小春不经意间说到。
白仲明白她口中的高是高昊阳,但一想起这是她曾经爱得入骨的男人,他就难以掩饰心生的醋意。
他咬了咬后槽牙,开口道:“殷小春,你一句谢就想把我给打发啦!今晨我被李皓镧为难却仍低三下四,就换来你一句多谢!高什么?高昊阳吧!这有何难以说出口的?有些人和事你藏着掖着对你没好处。就像你和赵逸之间发生的事一样。你要是不瞒着赵逸那些事情,你们也绝不会恩断情绝。”
“白仲,你吃火药啦!我谢谢你,我还说错啦!还有,你觉得你什么都懂吗?自以为是,自作多情,实则最为薄情寡义!”小春一听见白仲谈及高昊阳和赵逸就无法再心情气和。
“对
..,我真是自作多情,就只是为了你这心心念念,别人碰也碰不得的宝贝箱子。而且还是那个死人送的。我要早知道是这样,我定不会自讨没趣。”白仲对小春走不出过去的阴影这件事最是伤怀,加上嫉妒情敌,怒火便难以熄灭。
“不许你这样说他,我说了,他永远活在我心里……你走,我不想见到你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小春转过身背对着白仲,不再理会他。
白仲点着头,目光惊诧,嘴角微微一搐,“原来,无论如何,你耿耿于怀的还是那件事!殷小春,我就想问问你,这秦国是大秦的,是王上的。长平之战是老秦王的命令,我父亲执行的也是大王的命令。今天我就问你一句,你恨秦王吗?李皓镧的儿子未来也会是秦王,那你又会恨他们吗?”
小春提着药箱的手稍稍收紧了一些,瞬间收起了偷偷看向后侧方的余光,怒道:“这是两件事,你那是在混淆是非。杀人的是你父亲,不是子楚,不是皓镧,更不是政儿。更何况长平之战发生之时,异人还为质赵国,日子也过得十分凄苦!”
白仲神色严肃起来,紧握的剑在颤微微地抖动,“罢了,执剑者和剑这两者到底哪个是杀人凶手,这个问题我不想与你讨论。大军马上就要出发了,多说无益。收拾好你的行李从后门出来,那里有为你准备的马车,车夫会带你去城东门处与我汇合。你安心做我秦军的医师便可。”白仲在说“秦军”二字时,故意停顿了一下,说的尤为洪亮。说罢,果决地转身离去。
那二字刺进了小春的心里。她向来如此,对秦军既爱又恨。爱他们善良纯真的内心,恨他们杀戮喋血的行为。她不知道是否会有那么一天,这爱会超越那恨?
旭日高升,光影越过山岚和云层散射出几缕光束。小春从药房回来,进屋后轻轻地将桌上一抹嫣红夹在书简之中,再将那卷书卷好了装进随身携带的包袱之中。
她背上包,提着药箱在锁房门之时看了一眼桌上那颗挂满了水珠的绿植,环顾了一下这间她住过很久的屋子,不知下次回来又会是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