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此时此刻的韩秀玲,跟多年以前那个抛夫弃子的韩秀玲,无论从灵魂还是肉体上,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
想到这一点,聂联刚面对此时的韩秀玲,只能提醒自己尽量不要想太多前世的事。
“你叫我出来,有什么事?”
“我就是想跟你说说中午的事。”韩秀玲说,“你知道当时我有多担心吗?
你给孟庆廷扣上那么大个帽子,这不是把姓孟的得罪死了吗?
你看看孟庆进那脸色,我在远处看着就害怕。
要是公社里把孟庆廷处理狠了,姓孟的会把这笔账全记在你头上。
那就成死仇了!”
“我跟他成死仇,你害怕什么?”
“我怎么能不害怕啊,订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说到这里韩秀玲的脸色又是微红,声音放低了:
“其实就是不订亲,我也早就看成你家的人了。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看着孟庆进对你那么仇恨,我能不替你担心吗?”
“……”聂联刚完全能够感受得到,韩秀玲早已把她自己看成了聂家的一份子。
“哎,”韩秀玲继续说:“我想回去跟俺爹说说,让他晚上去找找孟庆进。
俺爹跟孟庆进关系还不错,我觉得他能说得上话。
就是给孟庆进赔个不是,让他别记恨你。
毕竟今天这事首先是孟庆廷找事,说起来咱也占理。
就是不知道公社里会怎么处理孟庆廷——”
聂联刚不耐烦的说:“你别瞎操心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韩秀玲惊愕的看着聂联刚,不明白他为什么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
自己可是一心为了他好啊,他又不是看不出来!
其实聂联刚刚才这句话,是因为对韩秀玲她爹韩怀义有气。
上一世,即使是在韩秀玲还没有抛夫弃子之前,聂联刚就对自己这个老丈人印象很差。
主要是对他趋炎附势的那种作风比较讨厌。
韩怀义是个特别势力眼的人。
势利眼这毛病任何人都有,只不过有的严重,有的表现得不那么明显而已。
韩怀义就属于完全不加掩饰,表现得特别明显的那一类。
因为表现得特别势利眼,见了好事就想上,见了当官的就想巴结,在村里威信不高,有点为人所不齿。
就拿他跟聂振杰的友情来说吧,其实他就是感觉聂振杰不管怎么说都曾经是部队的干部。
有一定的威严,甚至以后还可能被国家重新启用。
所以自从聂振杰回到村里闷起来,他就经常跑来找聂振杰套近乎,没事就在一起喝茶闲聊。
关系变得特别密切。
他家的小玲是春天生的,到了秋天聂联刚出生,为了进一步套近乎的韩怀义立马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小刚。
两家成了娃娃亲,关系就更密切了。
不过近几年,两家的关系又有所疏远。
原因就是韩怀义跟聂振杰相处长了,发现他确实属于虎落平阳的那一类。
离开部队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上边再把他召回去,或者给他发点补助啥的。
眼看聂振杰一天天也要老了,看样子这辈子就这么回事了。
于是,韩怀义这几年又开始跟孟庆进走得比较热乎。
没别的原因,就是姓孟的这些年在村里越来越变成红人了呗。
聂振杰永远足不出户,对韩怀义的两面派作风了解不多。
虽然家里人也跟他说过这事,但他觉得韩怀义不可能因为跟自己家有娃娃亲,就不跟姓孟的来往了吧!
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
也没太计较。
就是说两家的关系虽然有所疏远,但也没断了。
尤其这次韩秀玲对小刚表现出来的有情有义,不离不弃,确实把聂家人给感动了。
这不就立马决定给俩人订亲了嘛。
聂联刚因为有上一世的记忆,对韩秀玲有解不开的疙瘩,对那个前老丈人,则是更加厌恶了。
韩秀玲看着小刚的脸色,分明是真生气了,只好说:
“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让俺爹去找孟庆进。
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像今天这样了,姓孟的那一家子咱惹不起。
就是今天这事,以后他们指不定怎么报复咱呢。
就是不跟咱来明的,偷着打黑石头也不好防备啊!”
聂联刚又瞥她一眼,看到她满脸全是关切。
即使心里有疙瘩,此时看她一心扑在自己身上的样子,岂能一点感触都没有?
聂联刚不想跟她多说,敷衍的丢下一句:“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说完,顾自转身就往回走。
“小刚!”韩秀玲在身后喊,“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我是不是哪句话说错了?”
聂联刚脚下一顿,转回头来,看到韩秀玲眼含泪水。
这年头的女孩子不矫情,也不需要男人哄。
只要男人给她一个好脸色就很满足了。
可她明明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为了小刚连命都可以不要,得到的却是冷言冷语。
热脸贴冷屁股的滋味不好受,换了谁也会难过。
聂联刚又想到刚出生的小老鼠那个难题。
现在的韩秀玲,不就是个刚出生的小老鼠吗!
她毫无过错。
像这个社会绝大多数的女人一样,只要许下了终身,就把自己的男人看成了自己的命,当成了自己的天。
她是准备用自己的一辈子,哪怕以后的日子再苦再累,水里走火里钻,也要把自己的男人好好伺候的。
可是自己现在这样对她,她会不会感觉天都要塌了?
抱着前世的记忆,对待此时无辜的她,自己做得是不是有点过了?
聂联刚口气软下来:“小玲你别多想,我不是冲你。
姓孟的跟俺家有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说到姓孟的我就压不住火。
还有就是我的病刚好,感觉脑子还有点迷迷糊糊的,说话办事可能还没恢复正常。”
“你脑子还迷糊?”韩秀玲几乎是惊叫着跳过来,伸手就摸聂联刚的额头,“还发烧吗?”
聂联刚脑袋稍微一偏,本想躲开,但最终没躲。
“不发烧了呀——”韩秀玲居然两手捧起聂联刚的脸,仔细端详起来。
好像他的病就在脸上某个角落藏着一样。
聂联刚不禁暗暗一叹。
准备订亲了,她就害羞的不行。
可一旦发现自己的病还没好,她立马忘了害羞,瞬间进入陪护状态。
对自己的男人这得有多上心,才能做到这样?
韩秀玲几乎是贴他脸上端详,聂联刚也同样看着对方的脸。
他发现她的脸特别耐看。
在村里这些姑娘当中,韩秀玲虽然长得也算漂亮,但并不是最漂亮的,可能连前五也进不了。
但此时的聂联刚用饱经沧桑的眼光再看韩秀玲,才发现耐看才是硬道理。
你在她的脸型、五官当中挑不出任何毛病,乍一看长相一般,但是越看越耐看。
而且韩秀玲天生气血足,脸色红扑扑的透着一股子艳丽,才十七岁而已,就已经留起了两条乌黑油亮的大长辫子。
胸脯子也鼓得比较给力。
在这个大部分人还有点面黄肌瘦的时代,光是这两条大长辫子就是许多姑娘可望而不可及的。
聂联刚不敢再继续看下去了,他怕看眼里拔不出来。
小声说了句:“那边有人来了。”
“啊——”韩秀玲低低的发出一声惊呼。
连忙撒手,惊惶四顾。
午后的河边静悄悄的,四外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草丛里的蚂蚱发出“飒飒”的摩擦声。
可韩秀玲依然是红透了脸。
“我先走了,你回去歇着吧,这几天千万别干活啊——”
余音袅袅之际,人已经顺着来时的路朝村里走去。
在这个年头,大白天的孤男寡女保持这种姿势,如果让外人看了去,绝对是村里的爆炸性新闻。
别说是还没正式订亲的娃娃亲,就是亲两口子也不行。
吃过晚饭之后,聂联刚未来的老丈人韩怀义如约而来了。
来找聂振杰敲定儿女订亲的日期。
虽然这几年韩怀义渐渐失去了对聂振杰的期待感,也已经把聂振杰从他心目中的神坛拉了下来。
但毕竟对聂振杰也是崇拜了这么多年,那种敬畏的惯性还是存在一些的。
看着这个曾经的前老丈人,在自己父亲面前一如既往那副谄媚的表情,聂联刚发自内心的恶心。
韩秀玲在多年以后变了心,也许是因为时代和环境变了,更因为自己没把日子过好,她也是慢慢改变的。
可这个前老丈人呢?
他的趋炎附势却是一直发挥得十分稳定。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无广告阅读网站转码内容不完整,退出转码页面或者下载更好体验,更快更新敬请您来体验!!!!欢迎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