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广盛目光悠远,回忆道:“得知这一切之后,我去找苏凤儿理论,可她却死不认账,说都是天成污蔑她。她甚至拉来了玲儿给她作证。”
江辰挑眉:“商秋玲证实了她的清白?”
商广盛紧闭双眸,生怕泪水湿了衣襟。
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说:“玲儿说,是天成对她死缠烂打、纠缠不休,她忍无可忍才让他看见了那一幕,还说,还说天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已经有苏凤儿了,居然还肖想她,实在是无耻。”
“自从念儿走后,玲儿和天成两小无猜,两人的感情我们都看得到,可谁能想到,她在背后竟行如此污蔑之事,是我教导无方啊。”
说着说着,商广盛就无法自已地飙起了泪。
江辰简直想拂袖而去了,究竟是什么样的脑回路还意识不到问题所在。
他揉了揉额角,说:“师祖,你确定,后来那个嚣张跋扈的真的是你女儿?你就没想过,你女儿可能已经换人了?”
商广盛的哭声立止,惊愕地看着他,问道:“什么叫换人?那明明就是玲儿啊,你不能因为她性格变了,就说她不是。”
江辰叹气:“经过那种事,她性格有所变化很正常。但再怎么变,都不可能连底线一起变。换你,你能跟一个害了你一辈子的人继续正常交往,甚至越来越好?”
“要不,安排你们做个亲子鉴定?我之前在南方省城的时候,就有一个豪门望族,从家主到子女全部都被替换了,整个家族,除了家主夫人是个原装,其他都被换了。你要不要试试?”
商广盛上百岁,除了早年去南方接费天成,再没出去过,对于外界的一切根本一无所知,更别提亲子鉴定这种近二、三十年出现的新兴技术了。
此时听江辰科普,他就像是听见天方夜谭一般。
江辰看着他的眼神,莫名就想到那句“清澈的愚蠢”。
果然,隐界也是需要九年义务教育的。
不过,很快商广盛就恢复了正常,说道:“现在说什么都白费了,玲儿已经在秋水洞关了几十年,此时再去验证她是真是假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江辰冷笑:“怎么没有意义。我总得知道害我师傅的,究竟是人是鬼。行了,师祖,这是我的事,你接着说。后来又是谁提议你封存记忆的?”
商广盛想了好半天,嘴里喃喃:“是谁呢?总觉得这个人很熟悉,究竟是谁呢?”
可无论商广盛怎么想,都想不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连脸都像是蒙在迷雾中,看不清楚。
最后,他一身虚汗地说:“我实在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他说这件事不能捅出去,万一让别人知道这个丑闻,太虚宗百年清誉就全毁了。但是他又不想让我痛苦。”
说到这,商广盛像是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大声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他叫我师父。对,他叫我师父。”
随即,他和江辰的脸都瞬间阴了下来。
江辰沉声道:“能叫你师父的,只有我师父、奚言善、花朝期、谈计,和我爸。我师父可以排除,花朝期也不是。至于我爸,他太小了,当年的事他参与不进去。”
于是,就只剩奚言善和谈计了。
商广盛直接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江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轻笑一声,道:“既然我师父的事,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不如换个思路,说说我父亲的事如何?对付我师父这件事,细究起来,漏洞还挺多,但我爸……”
商广盛叹气:“你父亲,是自己要走的。”
江辰意外,问道:“您为什么这么说?有什么依据吗?”
商广盛摇头:“不需要依据,因为你父亲每一次离去,都是亲自来跟我说的。”
“每一次?”
江辰以为自己的父亲是受人迫害,难道实际上他才是弃宗门而去的人?所以,这就是他爸那句“有负师父重托”的由来?
商广盛说:“你父亲总共离开过三次。第一次是刚满二十五岁的时候,他眼睛晶亮地跑过来跟我说,他喜欢上了外面的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是个研究生,他想出去陪读。我允了。”
“但两年后,他神情黯然地回来,什么都没说,只是在我这里坐了一个时辰。临走的时候说他想回宗门,我就让他回了自己房间。”
“第二次是三年后,他扭扭捏捏地来跟我说,他早就在隐界里看见了那个姑娘。如今姑娘有孕在身,他想出去跟姑娘结婚生子,过普通人的日子。”
说到这里,商广盛笑得格外慈爱:“枫益练得是童子功,是我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我对他付出的比对赟儿都多。他能找到心爱的姑娘,修成正果,我比谁都高兴,我就又让他离开了。”
随即,商广盛的神情就暗淡了下去:“结果十五年后,他再次回来,手里捧着一个骨灰盒,心灰意冷地说,他心爱的姑娘去了,就剩下一个儿子,而他却不能出现在儿子身边。”
“他哭着跟我说,是他辜负了我,可他非走不可。这是他第三次离开,自那以后,就杳无音讯了。”
商广盛慈爱地看着江辰,说:“外界传的没错,不管你父亲走多少次,只要他还回来,这宗主之位就一定会留给他。可当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却从来没跟我说过。”
他叹了口气道:“某种程度上说,你们父子俩是真像。你们总想听别人的想法、做法,却从来不分享自己的想法和感受。我一直希望他能改变,不要那么独,可最终我也没能成功。”
江辰心里有了计较。
他起身朝商广盛拱手鞠躬道:“多谢师祖对我父亲的照顾,我父亲亏欠您的,日后就由我来补偿吧。”
商广盛失笑摇头:“要你补偿什么。说到底,是我欣赏你父亲。严格说起来,也许你父亲的劫难有一部分也是我带给他的,若我不是那么早就放出话这宗主之位非他莫属,他可能也不会有后来那许多的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