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堂屋内,锦蓝香炉中飘出缕缕香烟,萦绕在床榻周侧,榻上之人呼吸平稳,已然陷入深眠。
温锦华穿上了夜行衣,蒙口遮面,转身看向榻上的许砚,目光越发坚定。
窗柩打开又合上,屋中只剩许砚。
刺史府的夜寂静的异常,温锦华在廊下步伐轻快,一个闪身便借柱子上了屋顶,踩着瓦片一路到西院,白日里她借逛园子的由头在府内各处查探,所有厢房皆有下人洒扫出入,唯独西院的厢房无人进入,十分古怪。
行至西院主屋上,温锦华蹲下身,将瓦片轻轻揭开,不消一刻便从屋顶落入房内,月光透过屋顶的洞照亮房间,光虽微弱,温锦华的视力却是极好的,并不耽误视物。
她借着月光仔细扫了一圈屋内摆设,竟是一个废弃的库房,温锦华险些以为自己是疑心太重,却转念一想,韦德或许将和草原人交易的金银或是旁的东西,都放在了这里,既不会有人来这个废弃库房,便是绝对的安全。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想,温锦华开始巨细无遗的寻找线索,一圈寻找下来,竟是一无所获,她喘着粗气坐在了旧椅子上,抹了一把汗,自言自语道:“养尊处优这么些年...还真是不如从前了。”
嘠哒——
温锦华突然听到一声响动,是从自己身下传来,她迅速弯腰低头查看,竟发现这椅子的底座竟然和地板相连,她顿时像是找到了宝贝似的,相当的兴奋。
“看来我猜的不错,这个狗官!”
她坐在上面将椅子转动一百八十度,正对面的那堵墙便轰隆隆的开了一条缝,温锦华起身疾步过去,用力将墙面推开,里面的场景才真是让她瞠目结舌。
温锦华看着足足有两个四个厢房那么大的石墙密室,和这密室中上百个金丝楠木的大箱子,以及那些装不进箱子里,摆放在靠墙边的那些金条元宝和玉台金盏,才知道这韦德所贪的金银财宝,远超她的想象和预估。
温锦华正要走进密室,突然右肩一沉,她条件反射的反肘一击,却被人直接擒住。
当她看清来人时,惊讶一瞬:“阿砚?你不是...”被迷香给迷翻了吗?
温锦华不太敢直接承认自己放倒了许砚,免得许砚秋后算账。
许砚并未用力,见她认出自己便松了手,目光凌厉又严肃,拉着她的腕子便要离开。
“跟我走。”
温锦华愣了一瞬,眼看着要被人拉到了门口,瞬间清醒过来,一把甩开了许砚的手道:“我不走,我已经找到了韦德的金库,这些是他通敌贪墨的证据!”
“你夜半独自前来,就没有想过若是被韦德发现,他不会让你活着走出邓州!”
许砚并不是想阻止温锦华,是不想让温锦华涉险。
温锦华定定的望着许砚,眼中皆是坚定:“你说过,你不会阻拦我做任何事的。”
许砚无奈道:“我不是要阻拦你,此事你完全可以交给二郎去做,何必自己犯险?”
温锦华闻言沉默了良久,别过头道:“二郎为我做的够多了,你为我做的,也足够多了,当我决定随你们来邓州查案的时候,我就已经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了。”
许砚还想说什么,温锦华却打断道:“若当初死的不是辰妃,而是一个皇子,一个勋贵,皇帝还会大事化小吗?”
许砚怔愣住,随即反应过来:“锦娘!”
温锦华道“这世间并非只有男子才能够报效国家,并非只有男子才能够涉险查案,并非只有男子的命才是金贵的,女子就一文不值,我不愿认命,也不想看到蠹虫吞噬天下,我要实现自己的价值,我要终有一天,朝堂之上,也能有女子的一席之地!我要这世间女子的命也能惊天动地,公平,我要的从来只是公平而已!”
许砚自知无法在劝她回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握紧了温锦华的手,说道:“好,锦娘,我不阻拦你,但我要陪着你,你放心,我会保护你。”
温锦华勾唇看向许砚,笑着点了点头:“好。”
随即,两人一起进入金库密室,刚榻上地砖的一瞬,身后的石墙缓缓关闭,温锦华回头望去,沉下心道:“这密室里,应该藏着许多韦德通敌的证据。”
说罢,她注意到地上有几片落叶,看方向是从后面吹进来的,许砚自然也注意到此细节。
“锦娘,这处应是有别的出口。”
温锦华点头道:“没错,那个出口应该就是草原人进刺史府的入口了。”
啪嗒啪嗒——
脚步声骤然响起,是从那个出口处传来的,许砚迅速将温锦华拉到了大箱子后躲藏。
“鄂必特勤,中原人都是狡猾的狐狸,和他们做交易,风险太大。”
温锦华悄悄露出一双眼睛,见有三个草原装扮的男人从东南方位拐角处走出来,其中一个额前戴着一条青绿碧玺点缀的抹额,部分头发编织成辫子混在披发中,披发带着微微卷起的弧度,像是波浪,另一个戴着素牛皮抹额,发型相似的人跟随在侧。
“鄂必....”温锦华呢喃着这个名字,突然想到从前在辰妃的信中也提到过这个人。
图喀尔最精锐的十六师团之一,狼师特勤鄂必寒,小可汗延利的心腹。
许砚把捂住了温锦华的嘴巴,鄂必寒听力极其敏锐,百步开外耳语之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事实也不出他所料,鄂必寒果然停下了脚步。
鄂必寒抬手制止手下继续行进,眯起眼睛扫视了一圈,耳朵动了动,目光便锁定在了温锦华和许砚躲藏的箱子,气氛骤然紧张了起来,四人慢慢的靠近那口大箱子。
一步...两步...三步....
轰隆一声,箱子被突然推倒,鄂必寒还没反应过来,一大堆珠宝银块便倾泄在他脚下,抬头望去只见许砚拉着温锦华已然跑到了东南面的拐角处。
鄂必寒火冒三丈,瞪大了眼睛:“给我追!不能让他们跑了!”
温锦华从前便在想人到了什么境地,才能算是穷途末路,直到她和许砚被逼到了悬崖边,她才意识到,什么是真正的穷途末路。
“阿砚,怎么办?”温锦华转头问道。
许砚握紧温锦华的手,转头观察了一下悬崖下面的情况,目光骤然锁定在峭壁的一个洞口上,勾唇道:“锦娘,你信我吗?”
温锦华点了点头,无比的坚定。
鄂必寒和其三个手下纵马追来,眼见两人身后是悬崖,立即将马勒停在距离温锦华二人数步之远,丝毫不犹豫的拿起弓,搭上箭矢正欲放箭。
“不能让这两个中原人活着离开!”
许砚勾唇一笑,神秘莫测,与温锦华牵着手,纵身一跃,坠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