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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仇敌成了我的道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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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七章 不如陈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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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眼望去,发自魂魄的颤栗便席卷而来。 明明那并没有骷髅堆积、骸骨成群、血海翻涌,只是浑圆如墨的粘稠漆黑。 然而,恐惧依然是恐惧。 仿佛上古年代,人走入无边无际的黑夜后,就再也回不来。 整座山谷为之一停,那鲜红如血的彼岸花海也黯然失色。 那浑圆的黑暗陷于面前,挤占了殷惟郢的全部视野。 恐惧席卷而来,穿透肌肤,深入到心湖之间。 而就在这时, 横隔于心湖之上,如芥子似的无明大盛! 那是长生大道崩塌的痛苦,亦是殷惟郢有生以来最深的恐惧。 无明如神像般屹立,席卷而来的恐惧反而被它吞噬殆尽! 额上滴落一滴冷汗,殷惟郢回过神来,指尖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寒颤。 再看那混沌之时,竟不觉有多么可怖。 女冠心念一句: “不如陈尊明。” 正如人生之中,最恐惧的事物,可能不是黑暗、不是鬼怪、甚至不是什么人间凶兽,而是童年时莫名冒到眼前的鼠影,吱吱呀呀的磨牙声,撕扯起你的鞋履! 而半晌之后,陈易和冬贵妃才回过神来。 面对那石门缝隙内的庞然大物,冬贵妃的脸上失去了些血色。 “千户…可、可有…办法?” 她下意识问道,玉春膏的药劲已初见成效。 陈易却没时间顾这么多,凭着经验,脑子飞转道: “逆转阵法,交替生门和死门,重新关上那门!” 接着,陈易拧头看向殷惟郢。 女冠旋即会意,她已然寻到了阵法的死门,此刻周身窍穴元炁聚拢,竭力逆转阵法。 于阵法、符箓一道,太华山向来是修道名门。 轰隆! 那雕刻有擒鬼图的石门沉重地闷响起来,烟尘自上而下滚滚而落,混沌觉察到他们想做什么,竭力撞击封印。 然而封印哪怕轻轻颤抖,仍旧坚固安然。 混沌为此张开了大口。 举目望去,那不是什么血盆大口,而是漆黑万丈,似比深渊更深之所。 “吼!” 它发出一声咆哮。 嗓音在山谷间回荡,磅礴的声浪如同重锤,一锤又一锤地砸断山谷,直至山崩地裂! 巨大的裂痕浮现出来,陈易辗转腾挪,护到殷惟郢身前,接着便见成百上千道相似的裂痕浮现,原本平缓的山谷顷刻间断裂开无数悬崖。 比地府更深的地方显露了出来。 十八层地狱! 万鬼奔腾,青蓝幽邃的魂魄在那里发出凄厉哀嚎,幽寂刮骨的寒风涌出,吹得人几乎形销骨立。 苍白的利爪挣扎地蔓延出来,那是一条被分成一半的蛟龙,它声嘶力竭攀着高崖,要朝陈易扑去。 陈易纵身跃去,御起后康剑,赤金舍利子大放光明,顷刻于扑杀来的蛟龙鬼魂缠斗一起。 龙尾横扫,如山般扑来。 寅哉剑一出,先慢后快,狭着凤唳般的风声。 剑风肆虐,扫来的龙尾被搅得粉碎。 那分成两半的蛟龙痛啸一声,朝着那地狱深渊退去。 而数以千计的魑魅魍魉不计代价地朝上攀登! 于同一时间解决掉三头恶鬼,冬贵妃飞掠过来,传音入密道: “现在该如何是好?!” 陈易看着那阵法的纹路渐渐变化,此刻好似再拖些时间,阵法就将彻底逆转: “还不得退后,差不了多少了。” 冬贵妃似有疑虑。 陈易的眼角余光看到她已脸生春色,冷冷道: “你不想要解药? 且宽心,哪怕混沌再早一步出世,我照样能保全你我。” 冬贵妃犹豫之后,终究点头道: “好。” 话音落下,她反身便与恶鬼们厮杀。 陈易同样如此,不过他尽量周折于殷惟郢的附近。 女冠的四周已燃起了七张符箓,尽是有上好的黄纸所造,与阴曹地府迥然的真火灼灼,压在阵眼之上。 阵法一点点地逆转着。 混沌再次咆哮! 轰! 声势好似雷霆坠落。 然而这一回,却没有山崩地裂的景象。 一种灰白色的气息如海潮般奔涌而出,整座天空都成了灰白一片,一时间好似置身于天地未开之时,举目所见皆是溟溟混沌! 还不待陈易弄清楚这一咆哮是为了什么。 但却听到远处疯经师的一时惊呼: “不好,我的修为!” 话音传来之时,陈易同样感受到了。 他连忙御剑在前。 然而那灰白之气奔涌还是汇入到窍穴之中,元炁变得凝滞,真气也流得缓慢,原本坚韧如金石的体魄也在渐渐发软。 而不停冒上来的鬼魂们,反而身形逐渐壮大,越渺小的越壮大! 那方才张牙舞爪的蛟龙,此刻萎缩成了虫儿的模样。 乾坤倒转! 强的在转为弱,弱得在转为强。 山峰崩塌,鬼魂咆哮怒号,自上而下看去仿佛连绵不绝的海潮,狭着劲风卷起惊涛骇浪。 这千万鬼魂越来越近,可陈易的修为却在步步下跌。 窍穴阻塞,经脉收窄… 原本学过的功法,却在要用之时,偏差极大,宛如稚童舞剑,心里一个模样,现实里另一个模样。 本就小如芥子的金丹,更是沉入到心湖之间,洞府萎缩,湖泊逐渐变成池塘。 无论是道还是武,境界都一跌再跌! 陈易脸色微微发白。 仿佛绝路就在眼前…… 却听到身后一句: “咦,我怎么元婴了?” ……………… 于时常采补大殷的陈千户而言,境界是一跌再跌,原本的金丹变作结丹境,而四品的武道修为,跌落至了六七品。 可对于时常被采补的女冠而言。 此刻却如同一朝得道,白日飞升。 她先前几日被采补到筑基境,哪怕陈易后面予了她三枚真元,可到头来哪怕炼化完,也不过结丹初期。 而那先前一些日子给予的真元,她还未炼化完全。 此刻她又坐镇于阵法之中,直面了那倒转乾坤的咆哮。 七张符箓烧着真火,光辉绽放。 那原本断裂的长生桥,好似被无形地填补起来。 而且远胜以往。 心湖之间,灿金色的光芒大盛,一枚浑圆如龙珠的金丹浮现,如海上生明月,丹上有九道纹路。 无明在这光芒之下,慢慢退让出来。 而驾驭着金丹的,是一有形的身影,它着素白道袍,正是殷惟郢的元婴。 殷惟郢正欲面露喜色,却顷刻间心湖平静。 一如止水,不起涟漪。 她仿佛回想起方才欣喜惊讶的自己, 接着,太华神女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何足道尔?” 道袍浮动,如白云苍狗,云起云落。 低头可见万鬼奔腾,魑魅魍魉要自幽冥地狱之间而来,势如席卷八荒! 煞气重重,横扫六合。 女冠吐了口气,真火兴盛,自行旋起了风。 风清,与这幽冥地府的浊气截然不同。 此为修道之人的一口清风。 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风掠过破碎的山峰,崩塌的崖谷,拂过那判官的残骸,转动摇曳的彼岸花海,鲜红的花瓣掠起,再落下时竟成了朵朵白莲。 最后,掠过了陈易的发梢。 他回过头看时,见殷惟郢捻起剑指,指尖朝天。 狂风大作! 陈易眼睛微微瞪大, 殷惟郢一指指天,竟… 乘风而起。 扶摇直上九千里! ……………………… 清风化狂风,嘶嘶风鸣如凤唳,掠过女冠的发梢之间,昂着头俨然可见那阴曹地府的漆黑穹顶。 她踏出一步,地上一切变得渺小如蝼蚁,她飘渺如登仙一般,脚边聚拢起了云雾。 而在那原来的地方,幽蓝的魂魄聚拢,那正是殷惟郢的元婴。 元婴出窍,逆转阵法,而本尊直上九千里之高,昂头便是一望无际的地府穹顶,脚下云雾连绵,将山谷间的罡风一并俯瞰。 殷惟郢没有一声高歌,亦没有慷概激昂,而是噙着淡薄的笑,由衷地感到宁静。 正如地宫时登仙一般。 那万鬼奔涌之景,自此时看去,不过是一条细微的白绳。 殷惟郢起剑。 她曾说过,待她成仙之后,何尝不会行斩妖除魔之事? 如今虽未成仙, 可斩妖除魔, 何不逍遥? 一剑斩下,狭着谷间罡风,化作万千剑风呼啸! 数以百计的妖鬼被剑风搅散,数以千计的妖鬼被剑风击坠,数以万计的妖鬼在剑风下匍匐而不能寸进! 犹记那年少看那画中故事,仙子手捧莲花,出尘绝艳,莲花中滴落一滴露水,便足以让人长生不老。那时她为之痴迷,日日到湖畔候着莲花的朝露,便是父王母妃相劝,不接到朝露也绝不回来。 “玉液琼浆饮露,神水金丹妙处,” 时间仿佛一晃而过,过得很快,那时她已经不再年少气盛,而是出落成王女模样,过去的画中故事不过云雾,模糊不清,眨眼散尽,好像长大了,梦想不再是梦想。可一日却忽见,天空仙鹤盘旋,师傅玉真元君驾临王府,她忽然惊觉,原来自己生来便要成仙。 “此会遇真仙,” 飘渺出尘的殷惟郢,云海间落下一句,随之又是一剑, “飞入我家天府。” 万鬼哀鸣,崩碎的山谷仿佛成了她一人的舞台,她高居其上,不入其中,唯有剑落其中,桃木剑宛似剑仙的法剑。 她又记起某年去太华山,见那里钟灵毓秀,山如海般相连,立在高处见大山浩渺,黄昏时分,层林浸染,化作记忆里浩荡的一抹金黄,那时年少,见那山上道士腾云驾雾,便念着什么时候,自己也能飘渺入云间。 女冠摇头失笑。 如今脚下,自是万丈云雾。 “看取,看取,云海飘飘独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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