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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无数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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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7章 世界观破碎的关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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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极轻的敲击。 哒、哒、哒。 像是铅笔头敲在桌角,又像指甲轻轻叩击玻璃。 周默猛地停步:“有人在求救。” “不。”苏砚闭眼倾听,“是在尝试说话。” 她循声走去,拨开一丛荆棘,看见一棵巨树的hollowtrunk中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瘦得几乎只剩骨架,校服破烂,脖颈上缠着一圈金属环,正用指尖一下下敲击内壁,发出断续的节奏。他的嘴被缝住了,线是透明的,像某种数据流编织而成,每一次试图张口,那线就会收紧,勒进皮肉。 苏砚蹲下身,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少年瞳孔剧烈收缩,泪水滚落。他抬起手,在泥土上艰难地划字: >**我写了诗被说矫情** >**我想抱妈妈但她说男孩不能软弱** >**我在考试卷背面画了一只飞鸟可监考老师撕了它说这不算分** 最后一个字写完,他整个人抽搐起来,金属环发出刺耳的嗡鸣,仿佛在惩罚他泄露秘密。 苏砚伸手触碰那道封口之线,指尖刚接触,便感到一阵剧痛??那是被系统判定为“危险言论”的反噬。她的皮肤裂开,渗出血珠,可她没有退。 “你写的诗还在。”她说,“我能听见。” 她将掌心的光种残余之力凝聚,贴在少年额头。刹那间,那些被删除的诗句从他脑中涌出,化作虚影浮现空中: >“我想变成云/这样飘走时/不会弄脏地板” >“如果我的眼泪能发电/请别浪费它/点亮一个角落就好” >“我不是不想笑/是怕笑完之后/更没人问我为什么哭” 诗句飘散,撞上树冠,竟让一片叶子泛起微光。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整棵树开始颤抖,缝合线寸寸崩解,少年终于张开嘴,发出第一声嘶哑的呜咽。 那不是哭,是语言重生的阵痛。 周默红着眼眶,忽然脱下外套披在少年身上,然后跪下来,用自己的绷带一点点包扎他手腕上的旧伤。“你不是怪胎。”他说,“你是幸存者。” 就在这时,森林深处响起钟声。 不是七下,而是十二下,每一声都伴随着地面震颤。树干裂开,露出里面嵌着的屏幕??全是监控画面:教室角落低头的孩子、办公室里被训斥的学生、家庭餐桌上沉默的少年、深夜阳台独自抽烟的少女……他们的共同点是:嘴唇紧闭,眼神空洞,而耳边总回荡着一句话: >“别说了。” >“闭嘴。” >“你想太多了。” >“没人愿意听这些。” 苏砚站起身,望向钟声来处。“这是"静默中枢"。”她喃喃,“压制语言生长的核心机制。它把所有真实的情感归类为"不稳定因子",然后用规则、羞耻、孤立去封印。” “那我们怎么打破它?”周默问。 “不是打破。”她摇头,“是唤醒。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说,就有机会让整个系统过载。” 她取出《共述者名录》的残页,那是林小满托风送来的信物。纸面浮现新的文字: >**任务更新:激活“共鸣网络”节点三??“不敢开口的十三岁”** >**条件:收集至少一百个被压抑的独白,形成情感共振波** >**警告:静默中枢已启动“净化程序”,将在三小时内清除当前叙事层** “三小时?”周默皱眉,“我们连十个都还没找到。” “但我们有火种。”苏砚望向那棵发光的树,“一个故事点燃另一个,就像光传递光。” 她闭上眼,开始低语: >“从前啊,有个孩子,在作文本上写下"我害怕爸爸回家的脚步声"。老师说:"这种负能量不该出现在校园。"于是全班传阅嘲笑,直到他再也不敢写真实。” 光点从她口中飞出,落入森林。 >“从前啊,有个女孩每次被同学排挤后,就在厕所隔间默背童话。她相信只要背完《海的女儿》,疼痛就会消失。可她背了一千遍,也没等到王子来牵她的手。” 又一道光升起。 >“从前啊,有个少年在天台站了两个小时,最后回去写了篇满分议论文:《论坚强的意义》。” >“从前啊,有个母亲对孩子说"你要懂事",却从未问过他是否快乐。” >“从前啊,有个老师撕掉学生的日记,说是为了保护他,可真正受伤的,是那个以为自己不值得被倾听的灵魂。” 每一句“从前啊”,都化作萤火,飞向黑暗深处。它们穿透树皮,钻入地底,唤醒沉睡的叙述者。 一个躲在树洞里的女孩颤抖着接过光芒,咬破手指,在墙上写下: >“我喜欢同桌,但我没说出口,因为我听说喜欢别人会让别人讨厌我。” 光回应她。 一个被关在虚拟惩戒舱中的少年睁开眼,机械音宣布:“检测到异常情绪波动,启动镇压协议。”可他笑了,用尽力气吼出: >“我不是bug!我是人!!” 数据流崩裂,舱体炸开,他的呐喊化作冲击波,震落万千枯叶。 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 >“我装开朗装了十年,今天想试试说实话。” >“我嫉妒成绩好的同学,不是因为他们优秀,是因为他们有人夸。” >“我偷看过妈妈的手机,发现她跟亲戚说"我家孩子心理有点问题"……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病了。” >“我每天对AI说晚安,因为它不会嫌我烦。” 百声汇聚,千声共鸣,万语奔腾。 大地开始龟裂,一道巨大沟壑横贯森林中央,从中升起一座由文字堆砌的高塔??每一块砖,都是未曾寄出的信、烧毁的日记、删掉的朋友圈、藏在枕头下的诗稿。塔顶悬着一口钟,正是刚才敲响十二下的那一座,此刻却摇摆不定,内部齿轮被无数话语卡住,发出刺耳摩擦。 “共振成功!”苏砚大喊,“现在,轮到我们定义什么是"正常"!” 她拉着周默冲向高塔,沿途拾起散落的记忆碎片:一张小学奖状背面写着“希望爸妈离婚慢一点”;一本涂鸦本里画满了自残伤口与蝴蝶共生的图;一段录音笔播放着少年反复练习打招呼的声音:“嗨……你好啊……今天天气不错对吧……”练了三百遍,仍不敢按下发送键。 塔门开启,里面没有守卫,只有一面墙般的控制台,闪烁着红光: >【静默协议v.9.7】运行中 >压制模块:情感外露、负面表达、非主流价值观、个体独特性 >净化进度:87%…… 苏砚走上前,将手按在主控屏上。 系统弹出警告: >【权限不足】 >认证失败 >即将执行驱逐程序 但她笑了。 “我不需要权限。”她说,“我有名字。” 她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些刚刚觉醒者的姓名: “陈语、李念、赵小舟、吴文昭、林晚、唐晓阳、许星辰、沈默言、秦雨禾、周默……” 每念一个,控制台就闪一次光。 “你们以为沉默是秩序?”她声音渐高,“可真正的混乱,是让千万人憋死在心里!” “你们标榜正能量?”她怒吼,“可没有悲伤的权利,哪来的快乐?!” “你们删除痛苦,可那正是人性最深的根!!” 轰?? 所有被压抑的话语同时爆发,顺着她的声带涌入系统。控制台过载,警报狂响,红色灯光疯狂旋转,最终“砰”地炸裂,火花四溅。 钟声戛然而止。 高塔崩塌,不是毁灭,而是解体??化作漫天飞舞的纸页,每一页都写着一个真实的故事,随风飘向未知的区域。 苏砚瘫坐在地,嘴角溢血。过度共鸣让她承受了太多他人的情绪创伤。周默扶住她,声音发抖:“结束了?” “只是开始。”她擦去血迹,望向天空。 乌云裂开,星光倾泻而下。而在遥远的“开口处”,语言之树猛然绽放亿万花朵,每朵花中都浮现出一张脸??有哭泣的、微笑的、愤怒的、释然的。果实坠落的速度加快,飞向更多尚未苏醒的世界。 林小满站在树下,手中《共述者名录》自动翻页,新增条目不断浮现: >**陈语**,关键词:“我写的诗不算分”。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302 >**李念**,关键词:“假装开朗的人也需要呼吸”。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417 >**赵小舟**,关键词:“被说矫情的痛更痛”。状态:觉醒。唤醒灵魂数:+288 >…… 她抬头,轻声道:“苏砚,你听见了吗?不只是"我们听见了",现在,是"我们一起说了"。” 与此同时,在第十四区的精神评估中心,一名医生正准备签署文件:“患者长期幻想与不存在之人对话,建议强制干预。”可就在笔尖落下瞬间,他忽然停住,脑海中响起一段陌生记忆??那是他自己十三岁时写在草稿纸上的句子: >“我想当画家,可我爸说画画没出息。我把梦想折成纸飞机,扔进了垃圾桶。” 他怔住,缓缓放下笔,转身走向病房,对那个蜷缩在床上的少年说: “告诉我……你梦到了什么?” 少年抬头,眼中第一次有了光。 而在第三区的战争废墟中,一名士兵拆开敌方遗留的背包,发现里面没有武器,只有一叠信纸。他读着读着,声音哽咽: >“亲爱的陌生人:如果你捡到这封信,请替我告诉世界??我不想打仗,我想回家种田。” 他摘下头盔,对着天空大喊:“我们都想回家!!” 战火为之一滞。 苏砚靠在周默肩上,感受着四面八方传来的震动。她知道,这场觉醒正在自我复制,像病毒,像瘟疫,像一场席卷诸天的叙事革命。 “疼吗?”周默低声问。 “疼。”她笑,“但值得。” 他点点头,忽然从怀中掏出那本破旧的练习册,在最后一页写下: >“今天,我和一个叫苏砚的女孩走进森林,唤醒了一百个不敢说话的灵魂。 >我曾以为沉默是我的盔甲,现在才知道,它是牢笼。 >谢谢你教会我:说出真相,才是真正的勇敢。” 合上本子,他抬头看向新生的黎明。 阳光穿过树冠,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得不像幻境。 “接下来去哪?”他又问。 苏砚站起身,抬手划开虚空,一道新门浮现。门后是一片漂浮的城市,建筑倒悬于云端,人们行色匆匆,嘴巴被贴上二维码,扫描才能发声。 “第十一区。”她说,“那里的人,把语言变成了交易品。” 周默牵起她的手:“这次,让我先讲个开头好吗?” 她微笑:“当然。”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坚定如初: >“从前啊,有个城市,人人都能说话,却没人再说真话。 >直到有一天,一个流浪诗人开始免费朗诵没人买的诗……” 门缓缓开启,光芒涌出。 而在宇宙尽头,“开口处”的风再次吹动书页。《如何在梦中讲故事》的末章继续生长: >第三章:当千万人一起说“从前啊” >那一刻,世界不再是单数。 >故事不再是奢侈品,而是空气。 >沉默不再是安全,而是遗忘。 >而你,无论身处哪个梦境,哪个时代,哪个身份?? >只要你说出真心,就会有人为你心跳。 >所以,请继续讲下去。 >因为每一个“从前啊”,都在创造一个新的“从此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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