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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女官升职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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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典籍(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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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人,您怎么知道?”阿雪不解。 苏才人只笑笑:“如今后宫之中育有皇嗣的几位娘娘之间的争斗愈发明显,大半人都被卷了进去,我想你也不会例外。” 阿雪回忆起方才的事,有些犹豫。 方才忆梅同她说的事自然不能原原本本告诉苏才人。 可若是试探着从苏才人这里打探些消息,依着苏才人敏锐的心思,怕又是能猜到。 似乎看出了阿雪心中所想,苏才人又道:“你刚才遇到了什么,也不必告诉我。只是,你今日既然来了,我便劝你一句。” “这后宫,还是早日离开的好。” 淡淡的日影把她的面色照的近乎透明。 “您何出此言?” 苏才人叹了口气,笑道:“你只看看我便是了。玉美人死后,我便一直帮着郁婕妤做事,也风光过一段时日。原本想着,这样家里便能安稳了。然而,末了,我父亲还是因为郁氏死了。” “我转而又投靠了淑妃,想要靠着她扳倒郁婕妤,为我父亲报仇。只是,与虎谋皮,如何能全身俱退?” “郁婕妤是失意了好一阵子,但我也没落得半点好处。如今更是旧疾复发,时日无多。” 阿雪看着她。 她脸上仍带着淡淡的笑,只是眼眸里却是一片灰暗。 她的身体融在阴影里,似乎一触到日光就会融化。 阿雪没有插话,只默默听她讲述。 “我也有想过,若是我父亲没有给她们当作把柄,我会不会活得长久一些?” “但……大抵也是不会的。” “这里的人相互倾轧,靠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爬。最上面的,追求更高的权势与荣华。下面的,只想拼命保住自己的性命。又或者是想把别人拉下去,在这漫长而枯燥的日子里,获得一点满足的乐趣。” “这里不过是一个华丽的斗兽场。成也好,败也罢,不过都是这笼子里的兽类。” 她说着,眼眶有些微微泛红。 又抬起眼眸望向阿雪:“你日后若是能有机会离开,就走吧。” “不要贪恋这里的权势。待的久了,等人变成了兽,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很长的静默里,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许久,苏才人只叹息一声不吭:“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望着窗子里露出来的一半天空,“我没什么要说的了。明雪,你该回去了。” 秋芜把阿雪送出了玉华宫。 阿雪走在路上,抬起头。日光的暖意落在她脸上,她心里却只感到悲凉。 苏才人说的大抵是肺腑之言,也大半都是对的。 只是,离开,谈何容易? 离开之后,又该如何? 宫里是踩着别人往上爬,宫外却是大家相互拉扯着一道往下落。 离开之后,该去哪里? 世间之大,然而,似乎何处都是沼泽。 风轻轻地吹着,蝉鸣里似乎也含着惆怅。 阿雪用力摇摇头,甩出脑袋里一些毫无用处的消极想法。 如今要紧的是淑妃那边。 之前她还在想该如何应对。 方才苏才人的话倒给了她一点启发。 离宫。 只要将玉筝公主送出宫去,送到一个淑妃长鞭莫及的地方,她便再也不能对玉筝公主做些什么。 说起来,大公主的“病情”似乎也好了许多,如今在公主府将养,深居简出。 她也该是时候写信问一问她的近况了。 至于大公主会不会嫌麻烦? 阿雪咱且不去想这些。 无论如何,只有先问了才有可能。 她回到司籍司时已是正午,屋子里其余几位女官都去用膳了。 阿雪翻出一张纸,提笔蘸墨,打算趁这个时候写信。 忽地,她留意到砚台底下似乎压了张纸。 抽出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汝亦要步春兰后尘否? 尘埃从纸张上飘起,在日光里浮动。 风轻轻一卷,透明的日光便从窗子里飘出去,落在浣溪宫的地面上。 “她那边可答应了?” 淑妃手里拿着一捧新摘的栀子花,装饰着自己新得的白玉瓶。 忆梅摇摇头:“明大人当即一口回绝,说不再考虑。” “你没同她说玉筝公主的事?”淑妃抬起头,“依着罗美人这境况,冬日里怕是连炭火都要给内侍监扣掉不少。” “战败事小,通敌事大,玉筝公主若是继续由她抚养,长大之后怕是连议亲都难。” “奴婢怎么没说?”忆梅道,“奴婢好说歹说,可明大人她就是不听啊。明大人只说玉美人都已经去了,玉筝公主也就与她没什么干系了。大人她既如此说,奴婢也不好再劝。” “本宫原以为她是个知恩图报的,谁知竟是如此之人,”淑妃叹了口气,“不过人走茶凉,一向如此,也没什么稀奇的。” “罢了,”淑妃道,“她既不愿为本宫所用,本宫也不必留她。” 淑妃随手把栀子花折断,丢在地上的阴影里。 灰黑的阴影渐渐蚕食了日头。 夕阳落了下去,月亮渐渐移到天空正中。 司籍司的灯火一盏接一盏熄了。 “明雪,大门马上要落锁了,”金典籍走过来笑道,“这些文书明日再看也来得及。” 阿雪闻言,从一堆文书里抬头,也笑:“我还剩一点点了,看完再走。不如你把钥匙给我,一会儿我来锁门。” 金典籍想了想,点头,把钥匙放在桌子上:“也行。那今天就拜托你了。” 蜡烛一点点变短。 月影西移。 等到阿雪处理好了所有事情,司籍司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她揉揉酸痛的脖颈,给大门落了锁,往自己住的院子走去。 下午已经托人把信送到大公主府去了。 只是,那张字条…… 春兰的后尘? 那放纸条的人是想提醒她什么? 是暗示她,若是加入淑妃一派,也会落得和春兰一样下场? 但放纸条的又到底是谁? 算了。 她揉揉太阳穴。 都已经这样了,明天再说吧。 甬道上空无一人。 银色的月光落在青石板上,像给地面镀了一层银。 阿雪慢悠悠地走着。 风轻轻吹着,月光缓缓倾落。 一天的疲倦与勾心斗角,似乎也消融在这静谧的夜色里。 忽地,她留意到身后一个漆黑的人影慢慢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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