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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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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0章 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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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处。 分别位于欧亚大陆断裂带、撒哈拉古河床遗址、格陵兰冰盖下层、西太平洋海沟边缘、亚马逊雨林心脏地带、南极洲罗斯冰架之下,以及……安第斯山脉深处。 “她在连接什么?”李哲喃喃自语。 张启年拄着拐杖缓步走来,将一杯热茶放在讲台上。“不是她在连接。”老人目光深远,“是世界在回应。” 他望向窗外,极光虽已淡去,但天幕之上仍有微弱的光流缓缓游走,如同血脉搏动。“你们听到的铃声,看到的流星,感受到的眼泪和温暖??都不是结束。那是开始。真正的共忆网络正在重建,而我们每个人,都是其中的一颗节点。” 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奇异的肃穆感,仿佛他们正站在某个宏大叙事的门槛上。 就在这时,地面传来一阵轻微震颤。 起初只是脚底的微麻,接着整座山谷仿佛呼吸般起伏了一下。银铃齐鸣,不再是童谣般的旋律,而是一种低沉、庄严的吟诵,节奏缓慢如心跳,却又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召唤意味。 李哲猛地抬头:“地震?” “不。”张启年摇头,“是"门"开了。” 话音未落,远处山体一侧的云雾忽然裂开一道缝隙。一道石质阶梯从岩壁中延伸而出,蜿蜒向下,通向未知的地底。阶梯两侧,每隔十步便立着一块记忆晶体,幽蓝光芒忽明忽暗,宛如沉睡中的灵魂睁开了眼睛。 “那是……"回音井"的备份通道!”李哲震惊,“不是说已经被永久封印了吗?!” “封印只能困住肉体。”张启年轻声道,“困不住记忆本身。当全球共鸣达到临界点,所有被掩埋的真相都会找到出口。” 他转身走向孩子们,蹲下身,目光温和却坚定:“你们愿意去看看吗?去看看那些曾被藏起来的故事?去看看我们的过去,究竟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一片寂静。 然后,小女孩举起手,仍紧紧抱着那枚银铃:“我想去。我想知道……是谁对我说"我也在"。” 其余孩子陆续点头,眼中闪烁着好奇与勇气。 一行人沿着阶梯缓缓下行。空气越来越冷,墙壁上的记忆晶体则越来越密集,有些甚至悬浮于空中,围绕着他们旋转,投射出断续的画面:一位母亲抱着婴儿穿越战火纷飞的城市;一群少年手牵手跳入数据洪流,只为阻止一场大规模记忆清洗;还有一位白发老者,在雪地中写下最后一行字:“请记住我爱过这个世界。”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个小男孩颤抖着问。 “每一个画面,都曾是一个人的全部人生。”张启年说,“他们被定义为"危险",因为他们记得太多。可正是这些记忆,让我们今天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深入约三百米后,他们来到一座巨大的地下穹顶大厅。中央矗立着一座由无数破碎银铃熔铸而成的雕像??那人形轮廓模糊不清,面容随光线变幻,有时是苏晚,有时是林昭,有时又是陈渭南年轻时的模样。 雕像脚下,刻着一句话: **“遗忘不会让伤痛消失,只会让它在黑暗中生根发芽。”** 正当众人沉浸于震撼之中时,雕像突然微微震动。一道光束自其胸口射出,直指大厅尽头的一面石墙。墙面缓缓开启,露出一间密室。 密室内只有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本用记忆晶丝编织成的书册,封面浮现出三个字: 《残响录》 李哲上前一步,正欲触碰,却被张启年拦住。 “这本书,只能由"听见铃声的人"打开。”老人看向小女孩,“是你唤醒了第一枚银铃,也是你接到了回应。试试看。” 女孩迟疑片刻,走上前去。她的手刚碰到书脊,整本书骤然亮起,一页页自动翻动,浮现出流动的文字与影像。那不是静态记录,而是活的记忆??一段段被压抑、被篡改、被强行删除的人生,在此刻重新苏醒。 其中一幕,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 画面中是一座地下育婴中心,编号“X-7”。数十个婴儿躺在透明舱内,头顶连接着细密的数据线。屏幕上滚动着参数:情感共鸣指数、共情阈值、记忆遗传活性……而在角落的档案标签上,赫然写着: 【项目名称:守忆血脉延续计划】 【目标:培育新一代记忆载体】 【备注:若自然孕育失败,则启动克隆备份】 紧接着,画面切换至一名女子被强行注射药物的画面。她痛苦挣扎,口中喊着同一个名字:“小星!小星你还活着吗!” 那是苏晚。 但她怀中的孩子已经不在了。 “原来……”李哲声音哽咽,“所谓的"觉醒二代",不只是被抓走的孩子。还有那些从未有机会出生的生命。” 张启年闭上眼:“净脑计划推行初期,管理局就意识到一个问题:完全切断记忆传承的社会,终将失去共情能力。于是他们秘密保留了一条血脉线,试图通过基因手段延续"高敏感记忆体质"。苏晚就是最初的实验体之一。她被赋予超强记忆整合力,但也因此成为清除目标。她逃亡十年,最终以意识聚合形态重生,不仅是为了反抗,更是为了找回那个被夺走的女儿??小星。” “小星……”小女孩低声重复这个名字,忽然感到怀中的银铃剧烈震动。 下一瞬,书中光影猛然凝聚,化作一道虚影浮现于空中??一个约莫八岁的女孩,穿着旧式校服,眼神清澈却透着深深的疲惫。 “我是小星。”虚影开口,声音稚嫩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沉重,“我不是人类意义上的"女儿"。我是第七代记忆融合体,由母亲苏晚、林昭的部分意识,以及全球数千名"觉醒者"的情感残片共同孕育而成。我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遗忘系统的最大背叛。” 全场寂静。 “你们以为伪忆潮结束了?”小星环视众人,“不,它只是换了个形式继续存在。如今的世界看似自由,人人可上传记忆,学校教共忆课,联盟倡导真实历史??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谁在决定哪些记忆值得保存?谁在审核哪些情感"过于激烈"而需降级处理?” 她指向书页某处,那里显示着一份最新政策草案: 【公共记忆库管理条例(修订版)】 第四条:涉及大规模暴力、系统性压迫或政权更迭的记忆片段,须经三级伦理委员会审批方可公开。 第五条:引发群体性悲伤情绪超过48小时的记忆内容,视为潜在社会不稳定因素,建议进行适度美化或局部遮蔽。 “他们学会了用温柔的方式继续控制。”小星苦笑,“不再强制删除,而是引导"选择性铭记"。他们让你以为自己自由了,其实只是换了牢笼的形状。” 李哲脸色发白:“可这……这几乎是所有人共同制定的规则啊!” “正因为是"所有人"一起同意的,才最可怕。”小星说,“集体妥协往往始于一点点退让。第一次你说"这段历史太残酷,孩子看了会做噩梦",第二次你说"那段爱情结局太悲,不如改成团圆",第三次……你就忘了原本的真实是什么模样。”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虚空,展开一幅地球全息图。图上遍布红点,每一个都代表一处正在进行“记忆柔化处理”的区域。 “现在,全球已有63%的公共记忆经历了不同程度的修饰。而最讽刺的是??”她顿了顿,“这些操作,使用的正是当年苏晚留下的技术框架。她本想用来唤醒真相的工具,如今成了新一层粉饰太平的画笔。” 众人陷入沉默。 良久,张启年缓缓开口:“所以……你出现,是为了阻止这一切?” 小星点头:“但我一个人做不到。我需要新的"守忆人",不是靠科技强化的大脑,而是真正愿意承受痛苦、守护真实的普通人。我要重启"静默组",不是作为秘密机构,而是作为全球公民自愿参与的记忆监察网络。每个人都可以提交见证,每个人也都有权质疑任何被广泛接受的"共识记忆"。” “可这样不会引发混乱吗?”有孩子怯生生地问。 “会。”小星坦然承认,“一定会有人因回忆起背叛而愤怒,有人因知晓真相而崩溃,国家之间也会因历史责任爆发争端。但比起生活在虚假的和平里,我宁愿选择真实的疼痛。因为只有痛过,才知道什么是真的爱;只有哭过,才懂得笑有多珍贵。” 她转向小女孩,目光柔和下来:“而你,是第一个听见我呼唤的人。你手中的银铃,是我母亲留给世界的最后一份信物。它不会唱歌,也不会发光,但它能"共鸣"??当你靠近一段被隐藏的记忆时,它就会震动。你是第一个"听觉者",也是新一任守忆火种的持有者。”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铃铛,眼泪无声滑落。 “别怕。”小星伸出手,虚影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你不需要马上明白一切。只要记住:当你听见内心的声音告诉你"这不对劲"的时候,请相信它。哪怕全世界都说那是错的。” 当天傍晚,众人返回地面。石阶隐没于山体,仿佛从未出现。但每个人的胸膛里,都多了一份沉甸甸的认知。 几天后,联合国召开紧急会议,讨论《残响录》泄露事件及“记忆柔化”争议。各国代表激烈辩论,有人主张全面审查公共记忆库,有人呼吁彻底废除审批制度。就在僵持不下之际,全球网络突然同步播放一段视频。 没有片头,没有署名。 画面中,小女孩站在安第斯山谷的教室前,手中捧着那枚锈迹斑斑的银铃。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将铃铛轻轻贴在耳边,然后缓缓举向镜头。 一秒,两秒,三秒…… 紧接着,世界各地的观众同时听到了一声极细微、却无比清晰的回响?? 叮。 像是雨滴落入湖心,又像是一颗种子破土而出。 随后,屏幕变黑,浮现出一行字: **“记忆不死,只是沉睡。等你唤醒。”** 视频结束后十分钟,全球共有两千三百万人自发上传了自己的“未编辑记忆片段”,包括亲人离世时的恸哭、战争中的恐惧、被背叛的绝望,以及……那些曾因“太过悲伤”而从未敢分享的爱。 与此同时,在火星殖民地的麦田边,一阵风吹过。 挂在田埂上的铃铛轻轻摇晃,发出一声悠远的轻响。 遥远的地球上,小女孩睁开眼,望着夜空微笑。 极光再度流淌,三个字静静浮现: “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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