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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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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6、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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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寻镜,吾亦寻镜。然镜中所照,未必是真。若执意前行,莫怪故人无情。??识君于汴梁者留” 陈迹盯着“识君于汴梁者”六字良久,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张拙临终前,曾将一块染血玉佩塞入他手中,说:“若有一日遇危难,持此物赴西市茶寮,言"旧梦依稀",自有人相援。” 可那家茶寮早在新政推行之初就被查封,老板不知所踪。 他将信纸置于烛焰之上,轻轻烘烤。果然,背面渐渐浮现一行隐形字: >“第二镜不在终南,在蜀中。青城山,上清宫,老观主膝下童子,掌中握钥。” 字迹熟悉至极??竟是张夏笔迹! 陈迹瞳孔骤缩。 张夏为何要传此讯?是真心相助,还是另设陷阱?若他是“东家”傀儡,此举或是引他入局;若他确已觉醒,则意味着中枢之内已有裂痕。 他当即修书两封。一封送往杭州,请老仵作彻查张夏母族过往二十年祭祀名录,尤其关注是否有“柳氏”相关供奉记录;另一封密令潜伏于军机处的眼线,调查近年所有调派往蜀中的影蛇营旧部动向。 三日后,两份情报几乎同时抵达。 其一:张夏生母确曾在景元九年秘密资助湖州一座尼庵,题匾“青山不改”,并留下一笔巨款用于抚养孤女,受助者名单中赫然有“柳婉儿”之名??正是柳氏妹妹的本名! 其二:三个月前,两名退役影蛇密探被“文远书局”派遣至青城山,伪装成香客入住上清宫,至今未归。 线索交汇,指向同一结论:**第二枚铜镜,已在青城山上清宫中,而争夺之战即将爆发**。 陈迹决定亲赴蜀中。 临行前,他将《民闻录》副本封存于地窖最深处,交由大满保管,并立下铁规:若他三月未归,无论外界如何动荡,《青山报》必须持续出版,内容不限于揭露阴谋,更要推广识字、传播医理、教授算学??“我们要让百姓不仅能听见真相,更能理解它。” 七日后,他乔装成游方郎中,携药箱入川。 蜀道艰险,栈道悬空,云雾缭绕如仙境。抵达青城山脚时,正值清明雨歇,山间弥漫着淡淡的梅花香气。他并未直接上山,而是先在山下小镇盘桓数日,打听香客往来情形。 据茶肆老板说,近来上清宫香火异常鼎盛,每日都有贵胄子弟前来参拜,且均由一名白须老道亲自接待,谓之“清净心法讲座”。奇怪的是,参与之人归家后皆闭门不出,家人不得探视。 “听说有人看见那些公子哥出来时眼神呆滞,嘴里念叨着"东家慈悲"……”老板压低声音,“邪门得很。” 陈迹心中雪亮:这是洗脑训练。 当夜,他潜入上清宫外围,借竹影掩护攀上偏殿屋顶。透过瓦缝窥视,见大殿中央点燃九盏青铜灯,摆成北斗之形,十余名青年跪坐其间,头顶贴符,口中喃喃重复同一句话: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东家赐我新生,谎言即是真理……” 殿首端坐一位老道,面容清癯,双目微阖,左手捻珠,右手轻敲木鱼,节奏诡异,竟与钟鼓司老乐正生前敲钟的“三十六响”隐隐呼应。 “果然是他们。”陈迹寒毛直竖。 就在此时,一条黑影从后院掠过,动作迅捷如猫。他悄然跃下,尾随而去,见那人翻墙而出,藏身林中,正欲点燃一支烟花信号弹。 他出手如电,短刃横颈:“谁派你来的?” 那人挣扎片刻,见无法脱身,反而笑了:“你就是陈迹?好极了。我是张夏的人。他让我告诉你??**第二镜在童子手中,但钥匙在观主心里。若想取镜,必先破心障**。” “什么意思?” “观主年轻时曾是军情司"影蛇营"第三任统领,代号"守钟人"。他背叛青山,投靠东家,但内心始终不安。每年清明,他都会独自进入密室,对着一面铜镜叩首三十六次。你知道为什么吗?” 陈迹沉默。 “因为他知道,自己守护的不是权力,而是罪孽。”那人低声道,“张夏说,只有你能唤醒他。” 话音刚落,远处钟声突响。 咚??咚??咚??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六声。 正是“开门密钥”。 陈迹放走信使,转身奔向上清宫后山。循钟声而行,穿过一片梅林,果然见一处隐蔽石门,门上刻着半联诗:“明月松间照”,下方空缺,似待补全。 他取出帕子,覆于门上。 严丝合缝。 门缓缓开启。 里面是一间狭小密室,中央摆放着第二枚铜镜,镜前跪着那位老观主,白发披肩,浑身颤抖。 “我知道你会来。”他嘶哑开口,“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 “你就是"守钟人"?”陈迹问。 老道点头:“当年我奉命监视张拙,却在他死前听到一句话:"青山不在庙堂,在人心。"那一刻,我的心就死了。后来我逃到这里,成了道士,替他们看守铜镜,实则是囚禁自己。” “那你为何不毁掉它?” “不敢。”他流泪,“怕它真是唯一的希望。” 陈迹走近铜镜,伸手欲取,老道却突然拦住:“等等!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若你真能集齐十二镜,开启天录库,务必公布一个名字:**赵九**。” “影蛇营第七哨赵九?” “是我兄长。”老道哽咽,“他不是叛徒。他是被冤枉的。真正泄露情报的,是当时的军情司副使,也就是如今的礼部尚书孙承恩!赵九替他顶罪,全家发配铜矿,妻儿至今生死不明。” 陈迹怔住。 又一桩被掩盖的真相。 他郑重承诺:“我会还他清白。” 老道这才退开。 他拿起铜镜,只见镜背刻着数字“贰”,龙纹之中再次浮现血字: >**“癸水坐亥,七杀有制。此女现世,万象更新。”** 与此同时,镜面忽然映出奇异景象:水中倒影并非他的脸,而是一座巍峨皇陵,门前石兽睁眼,地底传来轰鸣。 “天录库……要醒了。”老道喃喃。 陈迹收镜入怀,扶起老道:“你不必再跪着赎罪。从今往后,你也算真青山的一员。” 老道泪流满面,颤声念出那句诗: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翌日清晨,陈迹悄然离山。 而在京城某座深宅之内,梅掌柜正坐在铜镜前,指尖抚过唇边胭脂痣。她面前跪着一名重伤密探,断断续续汇报: “启禀……东家……第二镜……失守……” “哦?”她轻笑一声,语气竟无半分怒意,“让她拿去吧。十二镜齐聚之日,才是游戏真正开始之时。” 她站起身,推开窗棂,望向南方天空。 乌云翻涌,电光隐现。 “陈云舒……”她低声呢喃,“你母亲当年没能守住的江山,你又能走多远?” 她转身取出一枚朱砂印,盖在空白信笺上。 盘蛇衔剑,赫然成形。 信上只有一行字: >**“青山将倾,唯血可祭。”** 而在千里之外的青山报馆,大满正将最新一期报纸送往街角书摊。孩童们围聚诵读,声音清脆: >“青山一道同云雨,明月何曾是两乡……” 春阳初升,照在报头那幅水墨画上。 苍松依旧挺立,破旧地窖门前,少年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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