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青姝和容浔面对面站着，看着对方。
昏暗的视线并不能阻止他们看清楚对方的所有细微神情。
一人可怜巴巴又带着期待，一人神色无奈又带着纵容。
“容浔，你……”青姝开了个话头，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口。
没人知道青姝后面是想要问什么。
她看着他的眼睛，咽下了刚刚想要脱口问出的话。
“阿姝想要问什么？”容浔凑近了一点，银灰色的眼眸早就化成了竖瞳，紧张的垂眸盯着眼前的神明。
是想要问他为什么想要跟着她？
还是想问别的什么……
青姝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加快的心跳，“我只是想问问，明日你想要做什么？”
容浔紧握成拳头的手一点点松开，无力的往后退了一步。
“阿姝想要做什么？”容浔伸出手，想要轻轻拉一拉她的衣袖。
可手伸到了半空中时，就陡然停了下来。
手指微微动了动，最后又无力的垂落了下来，没有再敢上前拉住她的衣袖。
“都行。”青姝仓皇着收回目光，转身漫步朝着回去的方向走，“以后我出任务，你想要跟着就跟着。”
容浔站在原地看着青姝的背影，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
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呢？
他总觉得她什么都猜到了，但还是在一步步的纵容着他的所有请求。
“不跟上吗？”青姝察觉到身后的那条笨蛇还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又转身去看他，示意他跟上。
“来了。”容浔大步流星的走到青姝的身边，“我们回去。”
“好。”青姝笑着点点头答应了。
或许别人出现了异常，青姝察觉不到。
但容浔如果出现了异常，她一定是最早察觉到的那个。
曾经跟在她的身边的那个克己复礼，做事总是滴水不漏，每次都挡在自己面前的容浔。
现在依旧跟在她的身边，却总是想要一步步小心翼翼试探她底线的容浔。
还有他想要的愿望，一直不说的秘密。
最近看过来的，复杂又隐晦的眼神。
一点一滴，都汇聚出一个清楚又模糊的答案。
她猜测，这条小蛇可能是想要什么特别不容易得到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需要她同意，又或者说只有她能给。
那么……
只有她能给的，会是什么呢？
这个选项不多。
青姝歪了歪头，脑海里渐渐组建成一句话：
也许，她的小蛇，也到了想要找伴侣的年纪。
那么，容浔是想要让她给他寻找一位同族的伴侣，而羞涩不敢开口。
还是……想要……
青姝恍惚之间，想要之前一起坐在车顶上的时候，容浔在拥抱她之前说的那句话。
他说——"大人，我想犯上。"
以下犯上……
青姝不是一个磨磨蹭蹭的性格。
同样的，她也会主动找答案，而不是去内耗自己。
有了猜测，她就会主动去认证。
在这条昏暗的路上，他们并肩而行。
四周很安静很安静，安静到只能听到路过的轻柔的风声。
青姝主动拉住容浔的手腕，开了话题，“容浔，你要不要找一位伴侣？”
身边的人，不出所料的沉默了一身，身形都跟着僵硬了起来。
“阿姝怎么突然问这个？”容浔没有正面回答青姝的问题，他在回避这个问题。
“就是突然想到，腾蛇一族成年后都会立刻寻找伴侣，而你的性格一点都不像腾蛇。”青姝故作不经意的提了一句。
她轻轻松开容浔的手腕，悄悄用精神力看到了他紧握成拳的双手。
那是容浔刻意收敛情绪，而不经意间做的举动。
如果说刚刚青姝心里的猜测只有四成把我，那么现在就有了八成。
“不要。”容浔抿了抿唇，“不要找伴侣。”
如果青姝注定不能拥有爱人拥有伴侣，那么他就是青姝身边最亲近的人。
他愿意守在这个位置上，一直陪着她。
“嗯。”青姝笑了笑，“但如果你以后有了心仪之人，可以告诉我。”
“告诉大人？然后如何？”容浔目光紧紧的看着青姝。
笑着祝福他，然后将他推出去吗？
等他离开了，再找一位神兽陪着她游历于宇宙是吗？
光是想到这种可能，容浔的眼眶都有些泛红，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我会为你实现。”青姝加重了一句补充，“无论、是谁。”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青姝却有点豁然开朗。
她抬头看向雾蒙蒙没有一点月亮身影的天空，在心里想着一个问题：
神可不可以谈恋爱呢？
或者说，她现在的这种情况还算不算是神呢？
想着这些问题的青姝，没有看到身侧这条蛇流露出，几近如海啸翻滚的眼神。
那神色灼热、滚烫，仿佛想要把人关起来一样。
等回到公寓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青姝双手规规矩矩的放在腹部，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出神。
黑暗中总是把人的情绪感官放到最大，让青姝忽视了另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对容浔是什么感情呢？
这个问题，曾经金阳和她将玄武基地的遭遇时，她已经问过一次自己了。
那时她的回答是——"是家人，是朝夕相伴的家人"
可当时的迟疑，现在看来，就是对这个答案的不确信和不肯定。
“啊。”青姝轻叹一声，在空旷的公寓里，对自己发出一道疑问：“我是不是，也栽了？”
没有人能回答青姝这个问题。
如果是小天狐在这里的话，它肯定会一边咯吱咯吱的啃着薯片，一边赞同的点点头。
并且会对青姝说：“从前你们在一起除邪祟的时候，很多神兽都以为你们在秘密谈恋爱。”
但可惜此时小天狐不在。
这个问题，也就只有青姝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慢慢的判断了。
好在，她还有一整晚的时间可以仔细思考这件事情。
喜欢有一见钟情，也有细水长流的钟情。
小小的一团，受了重伤的容浔。
板着脸努力练习神术的容浔。
站在她面前扬言要保护她的容浔。
夸赞她弹琴好听的容浔。
为她学着做各种点心和吃食的容浔。
笑着唤她"大人、阿姝"的容浔。
想要……犯上的容浔。
天蒙蒙亮的时候，青姝坐起身靠在床边，揉了揉太阳穴。
确实栽了。
她在心里这样判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