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安将案上关于范刚的罪证收到一处，又看了一眼外面的时辰，随即换了一身常服走出殿门。
莫长宇等人已经在殿门外等候多时，见他出来，连忙跟了上去。
“陛下，已经押入大牢了，可这小子还是嘴硬，什么都不愿意多说。”
“要不然，咱们用用酷刑？”
莫长宇出身军帐，逼问犯人的本能手段就是严刑逼供。
“不可。”
“范刚虽然只是区区州牧，但他可是一条大鱼！”
莫长宇自然也知道这些道理，可这条大鱼是一个哑巴，什么都不肯说，这样的大鱼留着似乎也没有什么用。
只是这些话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他不知道宋朝安的心思，却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不再是昏君，近日涨了不少智商，一定是有自己独特的办法。
地牢就在前方，宋朝安让莫长宇的随从在外面候着，只带着他和小李子进去。
里面漆黑无比，这还是宋朝安第一次到这种地牢深处，里面的怪味让他差点当场呕吐出来。
范刚此刻被拷在一个十字架上，面如死灰，仿佛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
“皇上驾到！”
小李子喊了一声，可范刚却没有一点反应。
负责看守的狱卒见状，正想抽出被辣椒水沾过的皮鞭抽打一番，被宋朝安当场拦住。
“你们先退到门外吧。”
莫长宇微微颔首，带着狱卒退到了牢房的另外一侧栏杆后面。
宋朝安看向面如死灰的范刚，坦然开口道：“在狱中的滋味好受么？”
“这一切虽然都是你罪有应得，可朕还是想要与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你是在为首辅和皇太后做事，这已经是摆在台面上的事，可今日他们不仅没有救你，反倒还踩了你一脚，你心里难道就没有一点怨气么？”
“当然，忠臣是好事，可愚忠，只会害了自己！”
范刚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可他还是冷笑道：“陛下，罪臣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说再多又如何呢？”
“替谁卖命已经无关紧要了……”
宋朝安却自顾自的笑道：“真的无关紧要么？”
“朕知道，你府中还有许多的小妾，等你问斩之后，朕便让她们流放，至于去什么地方，自然是军营，当做犒赏士兵的奖励。”
范刚嘴角抽搐，差点就要飙出一句脏话。
宋朝安却紧接着又说道：“你当然可以一死了之，苦的是那些因你受罪的人！”
“朕其实还知道一件事，山匪其实还没有来得及作乱就被围剿了，你明明有时间引发内乱，可还是没有这么做，一是因为新的武器还没有送到。”
“可另外一方面，是因为狠不下心，对那些灾民动手吧？”
“他们刚刚经历一场天灾，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若是再遇上人祸，实在是惨绝人寰。”
范刚低着头，不吭声。
宋朝安深吸一口气，依旧自顾自的说道：“你明明还保有良知，为什么要与他们狼狈为奸？”
范刚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呵呵，陛下若是不知道，那罪臣便说说吧。”
“刚去紫阳府赴任时，罪臣同样雄心壮志，要将紫阳府发展的如何如何，可去了之后才知道，刚经历过一次天灾，庄稼地里什么都没有……”
“陛下或许不知，在当地的米铺，屯粮也不过是京城一家普通百姓的分量，可想而知，平常百姓家是连一粒米都没有！”
“罪臣当然想要清廉，可这些百姓怎么办？于是罪臣只能先贪国库，然后将这笔钱转移到普通百姓身上。”
“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可是今年旱灾又特娘的来了！”
范刚说到这里，眼里已经有了泪花！
“罪臣气啊，气上天不公，可又能怎么办？”
“于是罪臣只能写信给中枢机构，要钱要粮，可两个月了，没有任何回复！”
“为了自保，也为了让那些流民不再被饿死，罪臣只能与皇太后做了物质上的交换，拿着他们的钱粮养了一批山匪！”
“可匪患要是真的出现，那些灾民一定会死的更惨！”
听到这里，宋朝安多少有些感同身受。
那种身在淤泥之中，无力回天的痛感，绝对不是常人可以忍受的。
“罪臣只能拖啊，便拖到钦差大人来！”
“可贪污的每一笔都有目录记着，唯独那些灾粮没有，所以罪臣也不知道这钦差大臣到底能不能解决当下的困境，便先将赈济灾民的钱粮都藏了起来，又找了一些流民特意聚集在州牧府外面叫冤。”
难怪呢，王明礼在来信中特意提起过，一切调查都很顺利，甚至就像是有人在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搞了半天，是范刚故意为之。
“那你为什么在殿前的时候不这么说？”
宋朝安直接问道。
可范刚却抬起头，像是看一个小孩一般看着他。
“陛下，你难道忘了，你在朝堂之上不过是一个傀儡，真正垂帘听政的人可是皇太后啊！”
“罪臣说与不说，结果有何不同？”
宋朝安不怒反笑。
“只要你站出来愿意指证首辅的罪责，朕可以免你不死！”
范刚却摇了摇头。
“他们做的每一桩坏事，都是有中枢机构在背后做手脚，罪臣的片面之词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
宋朝安沉声道：“朕会先治那些官员的罪，然后将首辅一网打尽！”
范刚显然是不信。
虽然一直呆在紫阳府，可是天下百姓都知道，当朝天子是个十恶不赦的昏君！
倘若他有如此能耐，这朝堂的话语权又怎会落到皇太后这个老巫婆的手上？
“朕会让你假死脱身，然后你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调查出中枢机构贪赃枉法的罪证，有问题吗？”
见宋朝安不像是在开玩笑，范刚更加诧异。
“陛下，你为何还要选择相信我？”
“因为在这个朝堂之上，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们了。”
这便是无间道的手法。
不过要解释起来太麻烦了，宋朝安也不想浪费这些时间。
“随后会有人送你去内城一个偏僻的地方，无论是碰到谁，都不要透露出你的身份。”
“倘若朕下个月还活着，便会亲自出面，还你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