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凝安将自己近日情况都叙述了一遍，看着众人惊愕的目光，大抵能猜到他们此刻心中所想。
“我连续多次刺杀失败，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完成任务了。”
马凝安如是说道。
在场之人，负责处理善后当初密探离京的老者却主动宽慰道：“你已然是尽力了，我们现在东躲西藏，在京城继续留着也没有太大的必要。”
“倘若你不来，我们晚些时候也打算离京了……”
其余的人也顿时面露唏嘘。
在天子脚下生根发芽这么久，好不容易蛰伏到了一个机会，现在这个机会却毫不意外的错过了，他们心中自然是有许多的愤慨！
可名单已经暴露，只要官府稍稍加大彻查的力度，这些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一网打尽！
只能是离开皇城，换个身份重新生活了。
这些退路，流州那边早年就已经安排好了，现在不过是执行既定的计划，全部撤出即可。
沉默半晌，刚才那名老者还是忍不住问道：“您不跟着我们一起离京么？”
马凝安微微摇头。
“透露名单出来的人是我的爹爹，此事若是不给那些含冤而死的钩子一份交代，我无颜回流州。”
众人又是一阵唏嘘声。
可马凝安的愧疚却不止于此，她从怀中掏出了早早准备好的银两，放在了桌子上。
“现在朝廷的兵马已经在流州平叛，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应该也剿的差不多了，你们这次回去，沿途还是要小心一点，除了我们自己人的驿站，哪儿也别多待。”
“这盘缠虽然不多，但至少也能保证你们回流州之后，能找到一处住的地方。”
说完这些，马凝安忽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冲着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诸公，这次是我们马家对不起诸位，小女向各位赔罪！”
这些天，她之所以要找这些以前的旧部，并非是为了再次谋划刺杀之事，只是心中的愧疚已经盖过了仇恨。
不向他们赔罪，闭上眼都是那些惨死的冤魂……
一众人等立马上前，扶住了她还想要跪地的身形。
“头儿，不用说这些，我们自小就是在一起训练，您的天赋极高，而且，我们奉的是镇北王之命，与州牧没有多大的关系，您不用放在心上。”
“是啊，真该赔罪的人是镇北王，是他沉不住气，没给我们留下更多的时间，才让那么多的兄弟死在京城的……”
马凝安喉咙哽咽，看着这些其中有自小玩到大的伙伴，也有与自己出生入死的死士暗探，心中莫名的惆怅。
“今晚，我送大家出城！”
老者立马摇了摇头。
“大小姐，您得赶快回宫，否则陛下要是知道了，后果不堪设想！”
“是啊，这狗皇帝本身就对你有意见，处处防范着你，还是不要在宫外待太长的时间了！”
“大小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可我们出城的时间是定在宵禁的最后一刻，时间太晚了，大小姐还是先回宫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想再让马凝安冒这个险。
哪怕伴君如伴虎，也比现在一路颠沛流离的生活好上太多了！
马凝安没有坚持，完成了自己的心愿，她也不打算在此处危险地方久留。
“那么，诸位，一路顺风！”
马凝安再次深鞠一躬，转身毅然决然的离开了院子。
可出了内城热闹的街道，马凝安却像是被抽离了魂魄一般！
和这些人告别，也等同于是和自己的过去告别，也象征着那些饱受折磨的岁月，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她漫无目的的游荡在街道上，等到太阳落山之后，才本能的回到了皇城道口。
可今日整个皇城道口全部戒严了。
马凝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莫长宇回来了！
这个流州平叛的首位大功臣，屠戮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谍网的大人物，恐怕满载军功而归！
马凝安原本已经压制的仇恨种子再次生根发芽，双拳紧握的朝着养心殿宫门走去！
……
宋朝安一个人孤独的坐在偏殿里，听着门外快速逼近的响动，他知道是马凝安回来了。
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离宫，只是这一次比以往的都还要久一些。
“去这么久，还知道回来？”
宋朝安头也不抬的问道。
马凝安径直上殿，眼中深邃勾勒出来的怒火，好似要将这层层黑夜点燃！
宋朝安也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劲，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与马凝安四目相对。
哪来的这么大的怨气？
“莫长宇呢？”
马凝安喘着粗气，粉嫩的小脸蛋已经煞白！
她的皮肤极好，若是不仔细看她手中的粗茧，只会当她是寻常百姓家的大家闺秀，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与赫赫有名的食人花联系到一起。
“舟车劳顿，朕已经先让他去休息了。”
宋朝安知道她是来寻仇的，沉声道：“朕先提醒你，这里是皇城，你要杀她并非那么轻巧。”
“那又如何？”
马凝安转身就要离开，可听到宋朝安接下来的话却愣在了当场。
“朕没有赶尽杀绝，留了一些活口给你当做你最后告别的礼物，他们在午夜左右会送到外城，以放逐的罪名将他们驱除出境，你剩下的那些暗探也与他们一道出城吧。”
“放心吧，朕前几日便与守城统领打过招呼了，宵禁之时也能送他们顺利出城。”
“朕能做的就只有这些，已经足够大度了，倘若他们知错不改，还是要一意孤行前往流州，只要进城，便是冰冷的尸体一具。”
“这不是玩笑话。”
宋朝安淡然的看向她的背影，随即又唏嘘不已的叹了口气。
“你总想着复仇，想着手下密探都是因为叛乱或在京城作乱而死，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真是朕这一国之君吗？”
“朕没有治他们死罪，无非是他们在城中没有杀害无辜的百姓，所以各退一步罢了，可你休想将所有的黑锅都推到朕的头上，他们这些人，死不足惜，无论是在百姓的心中，又或是在朝廷官员的心中。”
“现在朕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要么今晚跟他们一道出城，永远别回来。”
“要么，就乖乖留在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