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瑛偷偷摸摸藏了十几日了，就是为了和李洵不碰上。
好在李洵生性冷清，大部分时间都在马车或者帐中。蒋瑛又低调的再人群中，所以两个人一直没碰上。
蒋瑛就跟着队伍的人挤在一个帐篷里。
今晚她实在有些难受。趁着夜深，便到了小溪边，准备随便擦洗一下。
谁知道就在这里碰上了李洵。
怕什么来什么。
“蒋瑛，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李洵的厉声质问，让蒋瑛一下子就忐忑起来。
她似乎没见过李洵这般情绪激动过，蒋瑛也十分尴尬。
一个做错了事突然被抓住小辫子的那种尴尬。
两个人四目相对，李洵那幽深的眸子像是一个巨大的旋涡要把蒋瑛直接吸进去。
蒋瑛抿了抿唇，在李洵还要抓紧她的手臂继续质问的时候，蒋瑛突然推了他一把。
意料之外的一股力，李洵身体后仰，没有站稳。
蒋瑛趁着这个机会，跑了！
见蒋瑛一溜烟跑了，李洵生气之余，唇角不由的勾了一下。
给日一早，大家都在收拾准备动身。
蒋瑛毕竟身份在这里，原本是躲在帐子里，看着旁人收拾的。后来帐篷也要撤了，她便走到了一处安静的等着。
准备出发的时候，蒋瑛觉得有什么眼神在盯着她。
她没敢回头。自昨夜碰到之后，蒋瑛就知道，和李洵是避免不了的要碰面了。
她也知道躲不过去。
只是觉得这样一路要和李洵相处，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可以走喽！”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蒋瑛回过神来，跟着大部队。
李洵的马车在中间，蒋瑛和几个内侍官走在后面，偶尔也会坐一坐马车。
就是这样，所以十几天李洵都看不到她。
蒋瑛正要上马车，却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蒋瑛被吓了一跳，回头，不是李洵。
却是小林子。
“蒋公公，小的才知道你也来了哩。怎么这些日子都没见你？”
小林子在这漫长的行程中能遇到蒋瑛这样的熟人在，自然是高兴的。
蒋瑛笑了笑，道，“这几日忙，我有我的职责。”
小林子咧嘴笑笑，道，“也是，你如今不同了。是不是我们这次来的内侍都是你来管理的？”
蒋瑛笑笑，问，“你来找我有事？”
“不是小的，是殿下……”
“……”
“殿下找你有事。”
蒋瑛吞咽一口唾沫，道，“我这里还有事，你告诉……”
“殿下说，你现在不去，他就过来找你。看起来是很重要的事情……”
蒋瑛无奈抿唇，道，“我一会儿就去。”
反正是躲不过了，蒋瑛吸了一口气，朝李洵的马车而去。
小林子在外恭敬的说道，“殿下，蒋公公来了。”
“让他上来。你在外守着。”李洵冷清的声音在里面传来。
“蒋公公，你请。”
蒋瑛撩了衣摆，上了马车。小林子替她掀开了帘子。
蒋瑛进了马车，立刻被药香味充斥鼻腔。
这味道，闻多少都觉得是好闻的。
她进去，空间随狭窄，还是躬身行了礼，“见过殿下。”
李洵手里拿着一本书卷，视线落在上面。
蒋瑛进来，他眼皮抬也不抬，声音冷然，“谁叫你跟来的？”
“是太后她……”
自然只能是太后。依照蒋瑛的身份，不是太后她怎么能跟过来。
但这根本不是重要的。
李洵蓦地抬眼，盯着她，声音依旧冷冽，“你可以拒绝。如果你不想，可以找到各种理由拒绝。”
称病，哭诉，各种各样的理由都可以找。
偏偏她什么都没做，乖乖跟过来了。
他做尽这一切，只为放蒋瑛一条路，也让自己彻底抽离。
可她为什么就这样跟过来，打乱了他所有的计划和心绪。
实是可恨！
马车内沉默下来。
有的只是细不可闻的两个人的呼吸声。
马车突然颠了一下。
蒋瑛是奴才，没李洵的命令，不敢坐。
此刻还维持着弯腰站着的姿势，别扭，又累。
马车这一颠，她的身体一歪，便要往一侧倒去。
李洵出手，捞住了她的手臂。随手一带，便直接跌坐在了李洵的双腿。
蒋瑛顿住，抬眸看他。
彼此的眼中都有热度。但这热度很快就熄灭了。
强行熄灭。
李洵手上用了力，将她一推，却让蒋瑛直接坐在了马车上。
“殿下……”
李洵一个眼神将她压住了。
蒋瑛便不敢说什么了。
马车内又安静了一瞬。蒋瑛才终于开口，“这是太后的懿旨，奴才没法反抗。奴才知道殿下不想见到奴才，所以这些日子才刻意避开。殿下若生气，日后奴才一定离着殿下远远的。”
“远？你能远到哪里去？蒋瑛，你实在可恨！”
蒋瑛一怔，她垂首，道，“是，奴才也知道。”
如李洵所说，太后下这道懿旨的时候，她还有转圜的机会。
虽然这样或许会得罪太后，但她只要坚持，这并非是什么大事。
但她还是来了。
是想看看他将来要娶的那个姑娘到底长什么样子吗？
是也想有机会能和他一起看看更广袤的天地吗？
在深宫待久的人，总会格外向往外面的天空。
蒋瑛就随了大流一回。她想，既然是太后要求的，那她就来吧。不是她主动的，是太后要求的啊。
马车内又安静了一会儿，李洵终于开口，“出去！既不想我见到你，你自己就躲好。”
蒋瑛点点头，乖乖的下了马车。
接下来两日，蒋瑛果然都躲得远远的，不让他看见。
这日晚上，又找了一处休息。
主子们已经用过饭了。
蒋瑛和几个内侍一起用晚饭。
过来的侍卫们也一起坐下。日子一久，大家都熟悉起来。
内侍们没走过这么远的路，这些侍卫有些却是有经验的。这些来自京都城的护卫们，其实有不少也是没出过京都城的。因要去北齐那么远的地方，里面一定要带上十几个十分有经验的。听说还是正宗的边军。万一遇上猛兽，遇上山贼之类的，大家不至于惊慌。
两边时常聊起来，分享自己的心得。
比如哪些野菜，哪些野果子可以吃。
比如野外要是解决问题，要用什么擦屁股。哪些舒服些，哪些是剌屁股的。
常常说的人先是不好意思，然后又笑起来，因这些都是实打实要遇到的问题。
“方才咱们的校尉带着两个姑娘送到九殿下帐中去了。”
蒋瑛正喝粥呢，差点被呛着。
“其实是给睿王爷也送了的。睿王爷直接把人赶出来的。说他一把年纪了，不行了。哈哈哈哈……给他送女人，不如让他多吃点肉。哈哈哈哈……”
男人说起不行总叫人笑话。
这才知道睿王爷这么多年不续弦，不是假正经，是真的不愿意。
“九殿下把姑娘收了？”一个内侍好奇的问，“不是说殿下也不近女色吗？”
侍卫道，“哪有几个男人不近女色的？这过去要两三个月呢，路上不得憋死啊？”
他们这些边军，偶尔行军路上，老大为了提振士气，除了钱，那就是女人。男人在这方面疏解了，高兴了，便又来了劲。
所以很多军队里面都是有专门供他们享乐的军妓。
“那两个是良家子，只是家里犯了事，被抄了家，男人都发配了，女人留了下来。原本是要带过去的，路上先给殿下享用了。殿下到底年轻，血气方刚的，怎么会不喜欢？”
“那两个姑娘白着呢，眼睛大，皮肤嫩，比不上宫里的那些，也不差啦。”
内侍们虽然身体不全了，也喜欢参与这种话题。
因女人实在是他们证明自己还有些男人味的最大利器了。若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太监非要找对食，还有甚至正儿八经娶妻的。
蒋瑛一口口喝粥，味同嚼蜡。
内侍巴结她，递给她一些肉，用饼卷了起来。
“蒋公公，吃些肉，补身体，赶路才有力气。”
蒋瑛一贯不大吃肉，此时心思却不在上面，还看着前面的地方。
幽幽的火光，照着一个帐篷。
帐篷里什么情形，她看不见。
只觉得胸口闷闷的，不大好受。
她低头一口一口吃着，也没吃出什么味，等察觉，发现自己已经吃完了。
饼和肉在肚子里发酵，撑得有些难受。
她起身，走走，去消食了。
停下来，便忍不住往李洵的帐篷方向去看。
晃晃脑袋，便不让自己去看了。
又走了一段路，觉出不对来。
肚子疼的厉害。
蒋瑛忙去找了地方解决了。
一路都是这样的，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结果起来之后，还是不行。
连续两次，再起来，又反胃难受。
蒋瑛又去吐了一阵。
她觉得脚下虚浮无力，便赶紧回了帐篷。
什么话也没说，就蒙头要睡。
可哪里睡得着。
全身酸疼，冷的发颤。
肚子疼，胃里也翻腾的厉害。
忍了一会儿，来不及冲到外头，只能勉强拿到一个盆，便吐了起来。
内侍们都有事情要忙，没那么闲。
等到有人休息回来，一到帐篷里，便闻到了难闻的味道。
到底蒋瑛比他们要大些，也不敢多嫌弃。
瞧着似乎不大对劲，不仅没嫌弃，还上前问了问。
结果蒋瑛没回答，脸色却很难看。
内侍伸手一探，妈呀，烫的吓人。
赶紧去找太医了。
李洵身体不好，路上是一直带着太医的。
内侍找了一圈没找到，后来听说是去给李洵号脉了。
一口气跑到了帐篷跟前，也不敢进去。
蒋瑛虽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可李洵是主子啊。
哪有冲进去给奴才找太医的。
只能在门口等着，急的原地打转。
小林子正好送了太医出来，内侍便迫不及待的上去。
小林子瞧见了，横了一眼。
内侍忙道，“实在是事情紧急，蒋公公他病了……还挺严重的样子。”
小林子忙问，“哪个蒋公公？”
内侍跳脚，“还能哪个蒋公公？换了旁人，我能这么急吗？”
小林子道，“那快去吧。”
看着太医和内侍走了，小林子折回到帐中。
李洵淡淡问，“何事那样骚乱？”
只隐约听到有些动静，却听不清楚。
小林子道，“说是，蒋公公病了……”
李洵正披着衣裳，靠着烛火这里看书。
路上消遣的东西太少，幸亏他带的书多。
一听到这话，他抬眼看向小林子，“什么病？”
“不知。太医去瞧过了。”
李洵还看着他。
小林子身体发毛，反应过来，忙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李洵自是没有阻止。
小林子在帐篷里看了半晌，然后跑回来，气喘吁吁的道，“蒋公公像是吃坏了东西，应该是吃了没熟的生肉，上吐下泻，还发了热。太医正用药呢，不过或许还得疼一阵。”
“奴才瞧见了，他额头都是汗呢，脸都皱起来了，看起来很疼的样子。”
李洵心揪起来。
手指紧紧攥住了书卷，那书页都被他抓皱了。
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倒不是东西一定多坏，只是一时间自己的肠胃适应不了，便会引起这样的毛病。李洵因为一直吃的清淡，所以才没出现这些问题。
李洵突然问，“他那帐中住了多少人？”
“啊？大约，约……”小林子约不出来。
他一直陪在李洵这边的。
但小林子说不出来，李洵也有点数。
路上辎重多，加上路途遥远，很多东西能简化就简化。就是这帐篷肯定就不会多，主子们尚能有个单独的帐篷，其余的人大家能挤就挤。
路上累，也没那么多讲究，管他多少人住一起，只要能睡个觉就行。
人累的时候，就是在地上也能美美睡上一夜。那些巡夜的侍卫不就是相互靠着就睡下了么。还得时刻保持警惕，有点风吹草动就能醒过来。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她又不舒服，如何能休息好？既是上吐下泻，自然也不方便。
“把他带到这里来。”
“啊？”小林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一抬眼，看到李洵的神情比何时都要认真。
“这话，还需要我说第二遍？”
小林子撒腿去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