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
我走到周卫国面前，低头看着坐在老爷椅上的老人。
他面色如纸，气息微弱得仿佛风中残烛，每一次呼吸都显得那样艰难而沉重。
原本炯炯有神的双眼此刻浑浊不堪，黯淡无光，仿佛生命的火花即将熄灭。
他枯黄双手无力又固执地揉搓大腿上毛毯，毛毯纹理在摩挲下模糊，仿佛他想抓住什么，却啥也抓不住。
周卫国虚弱地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像是蒙着一层雾霭，朦胧而无力。
随即，他转头盯着林乐菱，目光缓缓地上下扫视着她身上的伤痕。
他的脸上隐约浮现出心疼之色，那神情仿佛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沟壑，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无尽的忧虑。
就这么看了许久，久到仿佛时间都停滞了。
林乐菱忍不住喊了一句：“外公。”
“诶，小乐菱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咳咳。”
他这才像是从漫长的思绪中被拉回，虚弱地笑了笑。
看到一个风烛老人这般模样，一双软糯的手轻轻地在我肩上按了按。
李儒湘目光看着周卫国，在我耳边细声道：“相公，他已经……”
“我知道。”我轻声回应了一句。
本无过多记忆和思想的林乐菱，她竟然缓缓地移步来到周卫国跟前，脚步轻缓却坚定。
我看到这一幕，此时仿佛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着她的内心。
她俯下身子，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着周卫国，眼神清澈纯净，似能倒映出周卫国沧桑面容
周卫国看着眼前眼角泛着泪花的林乐菱，他那浑浊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与怜爱。
他艰难地抬起那只枯黄干瘦的手，如同风中摇曳的枯枝，缓缓地向林乐菱的脑袋伸去。
他轻轻地抚摸着，嘴里喃喃着，声音微弱却饱含深情：“孩子，苦了你了……”
周卫国哽咽了片刻，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眼角隐约有一滴浑浊的泪水滑落，顺着脸上那深深的皱纹缓缓流淌。
好一会儿，他才强忍着情绪，艰难地把目光重新回到我的身上。
“宋……朔是吧？老夫已经知道了乐菱的状况，别的老夫不多问，就想知道一件事，我家乐菱她……能恢复正常吗？”
周卫国气若游丝地说着，声音微弱得几不可闻。
能。”我踌躇了片刻，缓缓回答道。
周卫国听闻我的答复，他原本紧绷着的身体瞬间松弛下来。
只见他挣扎着起身，那动作无比艰难，仿佛每动一下都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他的双腿颤抖着，身子摇晃不稳，竟一副要给我下跪的模样。
“老爷子，大可不必。”我连忙将他搀扶住，“乐菱会成这般模样，多少跟我有关系，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周卫国深深看我一眼，语气祈求：“我就这一个外孙女……我等着她和我大女儿、大女婿回来看我……多年未见……”
本就风霜的躯体，被药物侵入肺腑，他已然无力回天。
在这即将落幕的生命尽头，他心中唯一的念想便是能再见到亲人团聚，这份纯粹而深沉的情感，令我动容。
我暗暗施法，让林乐菱开口道：“外公，放心吧，我会带爸妈回来看你，你也要养好身体，等我们。”
她的声音清脆而坚定，犹如春日里破冰的溪流，带着希望和温暖。
周卫国听到这话，脸上绽放出惊喜而欣慰的笑容，眼中也重新燃起了光芒。
“老朽的藏宝阁还有些东西，你进去挑挑，一点绵薄，小友莫要推辞。”
我愣了愣，点头道：“好。老爷子，你还记得自己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事吗？”
“呵呵，当然记得。”周卫国疲态一笑道：“我虽然被人像个傀儡一样操控，但我脑子还算清醒，知道发生了什么。”
“周瑞元，确实是我二十多年前犯下的错。”
“用修行者的话讲，这大概就是因果报应。”
“初接触你们的领域，带给我的震撼难以想象。我也曾沉迷修行之道，得知自己无资质，很沮丧。凭什么我周卫国打拼多年，却无法触及神力。”
“但很快我想通，成不了修行者，就砸钱让修行者为我做事。”
“原本的执念，似乎变成了怨念……”
周卫国瞳孔失焦，回忆往事：“初见到那女人，知她落难，伸手救她，不知当时咋想，或许只因她美，又或许是心中怨念，想体验女修士滋味。”
“一念之差，酿成大错。将那女人送去海外，此后常失眠，身体渐弱。呵呵，是她因恨对我使手段。”
“我不怪她，真的，一切是我的选择……”
他长叹一口气，顿了顿再道：“两年前，周瑞元秘密回江南找我，聊起往事。”
“他治好我失眠，当时想在他身上弥补对其母过错，救赎自己。”
“可没想到，他如此记恨，整个周家都差点……”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冷冷的女声开口打断：“这便是因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周卫国抬眼，打量着李儒湘：“姑娘说得是……一切都是我种下的恶果。”
听完了周卫国的往事，我心中百感交集。
当然，不是同情他，而是在想因果。
王风曾说过，我的修行之路会引发血雨腥风，世间都会因我而动荡。
我在想，自己一路上到底有哪些因果，日后又会形成怎样的蝴蝶效应呢？
就在我沉思之际，周卫国猛地一用力，勉强把腿上的毛毯撕开了一个口子。
只见他往里面掏了掏，缓缓拿出一样东西展示在我的眼前。
“这是项链！”
这一条心形项链散发着一股微弱的气息。
是林乐菱的灵魂碎片！
“这链子是我从一名修士手中购得，本借赵杰之手送予乐菱护身，未料乐菱没有带走。”
“后来乐菱出事，我雇天下会之人打探消息。”
“老九推断，乐菱可能成了尸人，我虽不懂何意，但也知非好事。”
“我深知周瑞元和其他人在打乐菱的主意，知晓他在暗中调查乐菱的物件，这才让福妈将链子从赵家带出藏了起来。”
我猛然一怔，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
我好像发现了一个盲点。
马头面具怎会知道玄阴圣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