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都松了口气,只是邓如蕴却见滕越还是皱了眉,又问了吴笙一句。
“你哥哥伤的重不重?”
吴笙连道还好,“先前已经止了血了,应该没事。”
他这般说,邓如蕴才见滕越神色微缓,但却丝毫不耽搁,这就让吴笙带着他们过去。
两人藏身的地方颇为隐蔽,七绕八绕才转了进来。
吴笙进了那院子,就朝着一侧几乎要倒塌的柴房里跑了过去。
“哥,哥我回来了!有人来救我们了!我们没事了!”
他快步往柴房跑去,一边跑一边忍不住喊着,房中一时没有回应,而吴笙上前推开了门,又叫了一声“哥”,但见房中的人还是一丝回音都没有,他脸色突然变了一变。
邓如蕴只见滕越也变了脸色,还没等张鹰上前,他便一步当先迈了过去。
滕越随着吴笙的脚步往柴房里快步而去,待进了柴房往里看,只看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倚在草垛之上,但那草垛他早已靠不住了,身影半侧地歪倒了下来,血从他的裤脚流了一地,他无声无息,毫无应答。
滕越脚下一僵,浑身血液在这一瞬也停滞流动一般。
而吴笙则惊喊了一声,“哥——”
这一声瞬间将滕越唤了回来,他忽得拨开了吴笙,三步并作两步直到那少年脚下。
那些从少年腿上流出来的血,在这间柴房里深到发黑,却刺得滕越的眼瞳颤抖不断。
他急急往少年身上拍了过去,“醒醒,快醒醒!”
但少年有点动静都没有,只就这么躺着,仿佛早已凉透了一般。
邓如蕴和张鹰都跑进了柴房里来。
可不知为何,两人和吴笙一样,竟都近不到那少年身前,只有滕越跪在了地上,将那少年扯进了怀里,不断地拍打着他。
“快醒醒,没事了,没人再来追了,快醒来啊!”
他似入了魔,就在这幽暗的柴房里,不断拍打着少年,却不去探他鼻息,就这么喊着他,好像就能喊醒一样!
张鹰愣了愣,邓如蕴也怔住了,可她却忽的想起了滕越早逝的大哥,好似去世的时候,就是这般年岁?
邓如蕴倏然回了神,她连忙上了前去。
“将军,先让我看看他如何了?人没有回应未必就是出了事,也许就昏迷过去了!”
可她这般开口说过去,却见滕越似是听不见,拍着少年的手抖了起来,他甚至紧紧攥住了少年的手臂。
滕越只看着少年苍白的脸上紧紧闭起来的双眼,无论他再怎么喊,他也无动于衷,就这么冰冷地躺着,怎么都唤不回来。
他心口一阵一阵地闷痛,不由地就喊出了声。
“哥......哥......”
就在这时,有个声音突然出现在他耳边。
“滕越!”
滕越恍然回头,才看到了蕴娘的脸。
“蕴娘......我、他......”
邓如蕴径直拉住了滕越的手臂,将他拉开去,“他未必就有事,你先让我看看!”
这一句才将滕越恍惚的神思瞬间唤了回来。
他这才退开了身,邓如蕴则一步上前,一手扣住少年的脉,一手探上了鼻息。
“他只是失血昏迷了,还没到不可挽救的地步。”
她直从绣囊中取出了一瓶药来,拔开瓶塞往少年口中灌去。
张鹰帮着她,将一整瓶药都灌了下去,邓如蕴则摸到了少年身上。
“伤口是在小腿上吗?”
弟弟吴笙连道是,“可那伤处不是不流血了吗?”
邓如蕴看去,见那处确实不再流血了,可少年的大腿上,却有一道深伤,伤下腥粘的血还未干。
吴笙倒吸一气,“哥怎么这里还有一处伤?可他说他没有伤了,我出门前,他说他没事了,让我不用管他了,想办法去找祖父......”
吴笙说着嗓音哽咽起来,邓如蕴的鼻头酸了酸。
再见滕越听了这话,一双铁拳攥得劈啪作响。
“我该去杀了那施泽友,杀了这些贼人......”
他牙关都咬了起来,邓如蕴见他似真的要起身去,她连忙叫了他。
“吴策还有救,你应该先去给他找大夫!”
这一声直把滕越游走的神思又唤了回来,“对对”,他连道,这边叫着沈修起了身,两人直往城中而去。
今日这华阴县的日头好似没有升起来似得,四下里昏昏暗暗,只有雨幕将整座城池笼罩其中。
滕越急速去而复返,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一个老大夫,他也探了鼻息把了脉,再听邓如蕴说已经给少年服了药,直道“有救”,先给少年清理了伤口,又施起了针来。
老大夫不欲让人相扰,一众人皆退出了房去,只留了张鹰在房中。
但邓如蕴叫着滕越离开,却见男人脚下似扎根了一样,直到拉了他好几把,才将他拉出了门。
院中雨幕连连,她与他站在檐下,目之所及除了破败的院落,就只剩下如散落银针一般刺入人间的雨。
邓如蕴还拉着这人的袖子,可他却在这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
“对不起蕴娘,我失态了。”
他手下的力气很重,却也轻轻地颤着。
邓如蕴想到他方才的样子,忍不住也回握住了他。
“......是想起你自己的大哥了吗?”
她只这一句,见男人眼中倏然有泪涌了出来,啪嗒一下,砸落进了这被雨淹没的地上。
滕越深深闭起了眼睛来。
他说是,嗓音哑到几乎声音都出不来了。
“我兄长死的时候,就是这般年岁,那天也近黎明,下了瓢泼的雨,我们从翼山百户所为爹偷了一张舆图,想要把困在其中的滕家军救出来,可大哥却在被人追逐的时候受了重伤,就在那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