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冥顽不灵
乘风县的刑场，位于城西的菜市口。
这个地方，不仅每日里人来人往，阳气足、人气盛。
同时还是乘风县城里的“火位”。
在这里问斩的死刑犯，就算身怀煞气、戾气，也会遭到“火位”的焚烧，再被阳气冲散，被人气镇压，便翻不起浪涛，化不成恶鬼了。
当商陆他们来到菜市口的时候，赵琦还没有被押来。
但这里，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上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从赵琦被判了斩立决的那一天起，就有差吏在城中宣传此事，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今天在城西的菜市口，有砍头可以看。
这也是衙门惯用的手段。
当众处刑，以此来震慑宵小，让心怀不轨的人对法律产生畏惧，不敢轻易触犯。
今日只斩杀一人，都只能算是个小场面。
在一些治安不好，闹匪患的地方，一次公开斩杀几十、上百个匪徒，都不是什么稀罕事。
商陆当初在洛水县里，也是杀的人头滚滚。
挤进人群，出示了贼曹掾的腰牌，商陆终于进到了被差吏们围起来的刑场。
在刑场的中央，有一个木头垒起的刑台。
据说是要让犯人死后，无法第一时间挨到泥土。
按说人死后，讲究入土为安。不让触碰泥土，容易出事才对。但是这座刑台，乃是巫院垒的，估计是有别的什么说法。
商陆一番打量后发现，这座刑台，垒的就像是一个灶。
下面是“火”位，上面是“灶台”。
死在这里的犯人，魂魄入灶焚烧，就算想要作祟也很难。
估计这，就是巫院垒起刑台原因之一？
商陆这两日，听署衙里的差吏们，提到过这个地方。
他还知道，刑台在平日不砍头的时候，也没有封锁，反而经常会有戏班或者跑江湖的人，在台子上面表演。
既是演给活人看，也是唱给亡魂听。
不过这种说法，让商陆又有些困惑。
在这里问斩的犯人，魂魄不是被“火位”、“灶台”给焚烧了吗？还看什么表演？
估计是菜市口附近的百姓，为了心安，编出来的一套说法。
一个官员正在指挥差吏用松木、柏木等等材料，堆起柴堆，等到赵琦被砍头后，就好第一时间焚烧他的尸体。
赵琦血祭妖鬼，身体已经产生了妖变，不能像普通的犯人那般，在死后暴晒三日，再扔去乱坟岗，而是要直接焚烧。
听说商陆到了，这个官员急忙过来行礼问候。
继而抬手，指着刑台旁边的凉棚，客气说道：“商贼曹，您请到监刑棚入座。”
商陆本来打算去监刑棚的，但是想了想，又停下了脚步。
“今日问斩的犯人颇有些古怪，我就不去监刑棚了，便守在这刑台下，以防有变。”
官员不敢多劝，便要让差吏去凉棚里，给商陆搬张椅子出来，却又被商陆拒绝。
“不必麻烦，我就在此地站一会儿，你们不用管我，去忙自己的事吧。”
商陆在刑场中左右走动，既是查看布置，也是在观察围观人群中，有没有藏着可疑分子。
一番观察后，可疑分子没有看到，却是发现了有几个百姓，在给维护秩序的差吏塞钱，然后被差吏安排到了离刑台最近的位置。
在这几个百姓的手里，都拽着一些馍。
商陆一看就明白了，这是一群想要沾人血馍吃的人。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到的偏方，认为沾了人血的馍，能够治疗痨病。
商陆在洛水县的时候，也曾见过这样的人。
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谁吃了人血馍后，真治好了病的。
商陆没有去劝阻这些人。
劝了这些人也不会听，反而还会记恨上他。
当太阳到了最烈的时候，菜市口这里出现了骚动。
却是赵琦被押送过来了。
商陆见状，打开油纸伞，举过头顶。
秦氏母子的身影，出现在了伞影之下，向商陆拱手致谢。
旁人看到他打伞，只当他是怕日，毕竟生的俊俏，跟个小白脸一样，倒是没有多想。
被关在囚车里面的赵琦，还是没有人皮、血肉模糊。
这模样，引得围观百姓发出了阵阵惊呼。
与赵琦一同前来的，除了郡兵和求盗，还有吕阳与一位主刑官。
到了刑场，吕阳看到了商陆，也看到了伞下的秦氏母子。
他微微点头，似乎一点也不惊讶，随着主刑官进了监刑棚。
赵琦则被郡兵和求盗从囚车里面拖出，押上了刑台。
他的身上不仅戴着枷锁镣铐，还贴了数道符箓。
而此前钉在他身上的三把剑，却是被吕阳收走了。
“跪下！”
赵琦被拖上刑台后，又挨了郡兵一脚，被呵斥着跪下。
有求盗大步走到他身旁，将一块犯由牌，插在了他的背上。
牌子上面，用朱红笔墨写着赵琦的名字，以及大大的斩字。
下面则是数行小字，写着赵琦犯下的一桩桩罪行。
犯由牌上面的字，周围看热闹的百姓，自然是看不见的。
这个时候，主刑官就起到了作用。
他先是高声道出了赵琦的姓名、身份，随即将他犯下的种种罪行，一一讲出。
起初看热闹的人们，听到赵琦血祭妖鬼、拜妖作神，虽然咒骂，却不是很激烈。
但是当他们听说，赵琦诅咒并盗人气运，顿时一片哗然。
因为在围观的人群里，有不少人，都被赵琦诅咒过。
而更多的人，则是从赵琦家门前的路口走过。
得知赵琦居然在家中布下厌胜之术，盗取过路人的气运，他们全都怒了。
“我说最近怎么老走背运，原来都是被这个妖人，将我的气运给盗走了！”
“我这些年，扑买一直没有中过，肯定是因为被他盗了气运所致！该死的妖人！还我气运，还我大奖！”
“难怪我们全家这一年里祸病缠身，竟是遭了他的诅咒！我只是不给他借钱，他居然就这样对我，实在可恨！”
围观的百姓群情激奋。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从地上捡起石子、瓦片之类的东西，就往刑台上扔。
求盗们经验丰富，第一时间举起盾牌，护住了自己。
过来帮忙的郡兵，则是没有料到会有这样的事情，有好几个被砸中的。
虽然这些东西伤不到他们，却也被搞得颇显狼狈。
至于跪在刑台上的赵琦，因为没有了皮囊的保护，被纷飞的石子、瓦片，砸的污血乱飞。
虽然成为了众矢之的，可赵琦丝毫没有惊慌，他昂起头，扫视着四周的百姓，狞声叫嚣：
“你们能把气运献给我，是你们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
赵琦狰狞的模样，将四周百姓吓了一跳。
扔石头、瓦片的动作，也为之一僵。
监刑棚里的主刑官见状，冷哼一声，喝道：“冥顽不灵！”
随即下令：“验明罪犯正身，即刻行刑！”
“杀！”
“杀了他！”
“杀了这个妖人！”
刑场四周的百姓，再一次群情激奋，愤怒的叫嚷着。
刑台上的赵琦，却露出了诡异的狞笑。
商陆眉头微皱。
直觉告诉他，事情不太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