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荒队伍本就由相邻好几个村的人聚集而成。
能认出宋芸晗的人本就没几个。
这一路上，有掉队的，也有新加入的，能把传闻和她本人联系起来的更是少之又少。
来的皆是男性，这无疑使宋芸晗在一群人里格外显眼，质疑的目光隐隐落在她身上。
若非忌惮她身边头高马大的顾须风，恐怕有人早就出声嘲讽了。
宋芸晗不动声色观察着众人，在这些人中发现一张有些印象模糊的面孔——
她想起来了，这人曾在员外家别苑见过。
是一个家奴。
冤有头债有主，宋芸晗没想对苦难的古代打工人赶尽杀绝，扫了他一眼便移开视线。
里正见人已到齐，招呼道：“咱们先商量下往哪个方向找。”
这些人七嘴八舌，看似讨论热烈，实则大多人云亦云。
宋芸晗不禁皱眉。
她深知此时不能盲目附和他人意见，必须综合各类因素做出明智判断。
她一边倾听众人话语，一边紧盯着虚拟面板上的地图。
由于干旱，多数河水断流，地图上原本的河流标识变得断断续续。
她将地图放大。
仔细查看二十里范围内干涸的河道。
河道中可能存在一些隐藏的地下水渗出点，或者在河道弯曲、狭窄处也可能有积水留存。
早年在课堂上学到的地理知识，她至今仍记得不少。
如今终于派上了用场。
事实上，除了河道周围，山脉的阴面因地势遮蔽，水分蒸发较慢，也存在找到水源的一丝希望。
宋芸晗操纵意念，在虚拟面板上标记出几个较有希望的点位。
并迅速规划出了几条行进路线。
比如，有一处山谷，路途远且地势崎岖，但依经验判断，其深处可能有隐藏泉眼；
还有一片古老树林，穿越难度大，不过树林地下或许存有一定水分。
她在脑中反复比较，最终敲定一条综合风险与可能性相对平衡的路线，并用醒目的颜色在地图上着重标记出来。
众人还在为行进路线争论不休，始终没个定论。
这时，有人不怀好意地把话题引到了一直沉默的宋芸晗身上。
“喂，你不是挺能耐吗？怎么不发表发表你的高见？”方才那家奴挑衅地看着宋芸晗，脸上挂着狡黠的笑。
其他人也跟着附和，想趁机看她出丑。
“怎么说话呢你？！”
一旁围观的赵有元紧了紧拳头便要为宋芸晗出头，却被自家阿爷摁住肩膀。
里正给小孙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都别瞎起哄，人家小姑娘还没说话呢！”
宋芸晗抬眸，眼神冰冷地扫过众人，那目光犹如寒刃。
但她并未立刻发作，而是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我本不想多言，既然你这般咄咄逼人，那我便说说。”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那家奴心中一紧，强装镇定：“哼，我倒要听听你能说出什么来！”
宋芸晗不急不缓地开口，条理清晰地对当前地形进行分析，指出各方案的不可行之处。
言之有物的一番发言，却让众人不得不信服：这丫头说的好像有点道理，跟着她也许真能找到水源？
然而，她话锋一转，直直地盯着那家奴。
“不过，在此之前，我倒要问问你，这般急于让我出丑，究竟是何居心？莫不是受人指使？”
家奴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你，你这小丫头莫要血口喷人！”
宋芸晗冷笑一声。
“是不是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
今日你故意挑起事端，坏了大家的和气，这笔账，我记下了。”
说罢，她猛地跨到家奴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速度之快让人猝不及防。
“再有下次，可就不是这般简单了！”眼含威胁。
主子都没了，此人竟还跳出来拉仇恨。
也不知他是忠心旧主，还是单纯犯傻。
顾须风手搭腰间，适时转动刀柄，一束寒芒映在此人眼部。
众人被宋芸晗的气势所震，一时间鸦雀无声。
而那家奴早已吓得双腿发软，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宋芸晗松开手，拍了拍衣袖，仿佛刚才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都给我记住了，谁要是再敢在我面前使这种下作手段，就别怪我不客气！”
随后，她神色恢复如常，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众人面面相觑，皆心想：
这丫头年纪不大，竟是个不好惹的主！
那高大男子也浑身戾气，握着那么长一柄刀子，瞅着好生骇人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里正适时出面打圆场，说道：“芸晗丫头也是为了大伙能顺利找到水源，她的做法并无不妥。依老朽看，就按她的意思来！”
众人这才纷纷附和。
取水点最终定在那处山谷。
不过，宋芸晗在方才的言语中并未提前提及该山谷。
因她分析得有条有理，后面一路上无人再有异议。
众人带着各自的盛水工具出发，紧紧跟随她步伐，生怕在这林子里被落下。
毕竟这林子人烟罕至，没准能钻出豺狼虎豹来。
宋芸晗走在最前端，开启虚拟面板，按照提前规划好的路线图行进。
【叮！发现野生蒲公英！】
【叮！发现野生马齿苋！】
【叮！发现】
越往密林深处走，植被逐渐愈渐茂盛，脑海里的机械提示音接连响起。
然而，宋芸晗未曾因此停顿，一路未作停留。
众人若不是知晓大家都是从北郡迁徙而来，单看她找路的娴熟模样，估计会把她当成从小就在这片山林里长大的人。
渐渐地，一行人看向宋芸晗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认同。
顾须风留意着周围动静，一边用余光偷偷看向身侧专心辨路的少女。
她那微颤的睫毛和紧蹙的眉头，无不让他的心为之一紧。
自打那日起，她同他说话的次数便少了。
是还在生他的气么？
顾须风暗自后悔那日的冲动。
他忍过，可惜没忍住。
想起宋芸晗面对他沉默不语的模样，胸口就莫名生出一股酸涩。
宋芸晗不知顾须风的心思，地图显示标记的位置就在周边。
她放慢脚步，用木棍拨动脚下的杂草，地上果然留有众多小动物活动的痕迹，诸如足迹、粪便等等。
而且看起来都颇为新鲜。
她紧蹙的眉随之舒展了几分：这是一个好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