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连上一届的学生也被惊动，把食堂围得川流不息。赫尔曼数学天才的名声早就弘扬在外，现在听说居然有人敢挑战他，都忍不住来看个究竟。
“咦，这不是瑶光吗？”人群中传来一个无比惊讶的男声。
闻言，立即有人八卦，“怎么，你认识？”
说话的是马提亚斯，他看着瑶光点了点头，对同僚道，“认识啊，他是ego的妹妹。”
人群中立即响起抑扬顿挫的"哦"声。
有人问，“她很厉害吗？”
马提亚斯不答反问，“我们学校唯一的女武神，你说厉不厉害？”
都以为他在反讽，所以也没把这话当一回事。
说话间，餐厅里的桌椅已被搬开，腾出一大片空地，最中间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桌子。
负责洗牌的人是诺曼。
因为他是教官，最公正，不会偏帮任何一方。
将牌洗了三次，108张牌的秩序完全被打乱。按照瑶光的要求将牌一字排开，一行18张，上下一共6行。同时，拿来一张白纸，画上186的格子，每一个空格上方都有一个按照顺序编排的号码，之后两人会将牌的花色数字一一填入空格之中。
诺曼在做准备工作的时候，瑶光和赫尔曼背对着他，正对围观人群。相较于赫尔曼的严肃庄重，瑶光却是一脸的漫不经心。
奥利弗忍不住问，“你有把握吗？赫尔曼可是……”
瑶光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接过他的话道，“圣经。”
奥利弗点头。
瑶光伸出两根手指撩开挡在眼前的头发，撑住太阳穴，转过半张脸看他，问，“你相信我吗？”
那双黑眼睛中流光溢彩，仿佛有火在跳动，看得奥利弗不由脸一红，下意识地点头。
瑶光满意地抿了抿嘴唇，伸手按在他的手背上，用力点了下，道，“我不会输。”
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仿佛一切尽在把握中，如此坚定的语气让奥利弗一怔。
一个无心之举，却成了对他的挑逗，让这颗可怜的小心脏重重地跳动了一下，仿佛有什么透过她的手指，钻入他的肌肤。
然而，奥利弗还没来得及回味，她已经将手收了回去，紧接着，诺曼的声音传了过来，“准备完毕。五分钟时间，给你们记牌。”
瑶光起身，这一刻，这个纤细的身影显得尤为高大。一个敢于挑战天才的人，先不管她有多少本事，光是这份勇气和魄力就击败了这里所有的人。
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稳稳当当地走到场中，眼珠一转，便看到了站在身边的赫尔曼。
他的脸上很平静，看不出半点涟漪起伏，那双蓝眸中充满了自信和睿智，同样的一切尽在把握。
这一刻，瑶光有一种在照镜子的错觉。他是了解她的，所以……想到这里，她笑了。眼睛弯弯，嘴角上扬，露出珍珠般的牙齿，明媚动人的笑容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在众人的凝视下，静悄悄地绽放，叫人一眼惊艳。
她的眼神、她的笑容，赫尔曼都看在眼里，茫茫人海中，也只有他能看懂。所以，他们的交流，从来不需要语言。
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人，要真是谁也入不了她的眼，也就罢了。偏偏，普天之下，就有一个人能走进她的眼。周围有多少人在妒忌赫尔曼，弗朗茨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妒忌得要发狂。可，妒忌又能如何？不是他的就不是，强取豪夺也争不来，更何况，目前他还没有强取豪夺的资本。
诺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听到两人的回答，诺曼让开自己挡在桌子前的身影，看着手中的秒表道，“记牌开始。”
瑶光收起心思，集中精神开始记牌。她对自己的记忆向来自信，但此刻，对手是赫尔曼，在比记忆的同时，还要比速度，所以不能掉以轻心。
时间一秒一秒地走过，大家的目光聚集在场中人的身上，生怕影响到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偌大的一个餐厅里竟然安静到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有人试图去记，但很快就放弃了，108张牌，不但要记住花色、数字，还要记住序号，正常的人哪有这么强大的记忆力？能勉强记住前二十张，在短时间内不忘，已经是极限。
将108张牌在心中过了一遍，瑶光再度睁开眼睛，抬起头，却撞入那双蓝眼，仿佛它们一直都停留在她身上。
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开了口，“记牌结束。”
手中的秒表停在2分16秒，平均下来，记一张牌只需要1.2秒！
诺曼难掩眼中的错愕，下意识地道，“你们确定都记住了？还有时间，还可以……”
瑶光打断他，“不需要。”
于是，诺曼又将头转向赫尔曼，“你呢？”
赫尔曼同样摇头。
多种情绪流过诺曼的心头，但最终都化为一声感叹，也许这就是天才和凡人的区别吧。
将所有的牌都翻转过来，避免作弊的可能。
做完最后的准备后，诺曼道，“记牌时间都是2分16秒，现在就看你们复牌的精准度了。谁先出错，谁就淘汰，没淘汰一方胜出。”
除了诺曼这个裁判之外，还有弗朗茨和密歇埃尔各自负责填写纸上的表格。
诺曼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轮番瞥过，问，“你们用时一致，谁先开始？”
赫尔曼受过良好的教育，是一个绅士，所以，听他这么问，便向瑶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女士优先，瑶光也不客气，自信而又沉稳地道，“第26张，红桃8。”
在密歇埃尔往表格上写下数据的同时，诺曼翻转牌。
翻牌的那一刻，诺曼仍是不相信，直觉瑶光一定会说错。一个人再聪明，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记住这么多细节。这不光是记忆重组，还要重新排序，一心几用，怎么可能？
但当他翻开牌，看见上面的花色数字后，瞬间无语。
第26张，红桃8，分毫没差，无可挑刺。
是巧合吗？
诺曼下意识地望向瑶光，可是瑶光的目光却在赫尔曼身上。
见轮到自己了，赫尔曼也没有紧张，用坚定的语气道，“第49张，红桃8。”
弗朗茨填写表格，诺曼翻牌。
没有错误。
两人依次交替，所以第一轮过后，是赫尔曼先挑牌。
“第9张，方块3。”
等他们确认完毕，瑶光也将相对应的同张牌的序号说了出来，“第86张，方块3。”
没有错误。
瑶光道，“第56张，黑桃k。”
赫尔曼立即回道，“第71张黑桃k。”
二十分钟后，108张牌已经被揭开了一大半，还剩下42张牌需要归位。
一开始，诺曼觉得这只是巧合，后来又觉得是她作弊了。但，瑶光一次又一次地用行动打了他的脸。事实上，不止是他，是打了所有小看她的人。
不用语言，却昭告了天下，她瑶光是一个和赫尔曼不分仲伯的天才。从今以后，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只有膜拜的份。
随着时间推移，桌子上还没被翻转的牌只剩下最后四对。游戏已经进入尾声，但任务却没有变轻松，反而越来越艰巨。因为，随着复原牌数的增多，两人需要记忆的内容也跟着一起增多。不仅要牢记最初108张牌的位置和花色，还要记住已经复原的牌位和牌面。
瑶光回答的速度慢了下来，见她思考，也没有人催她。众人的表情从一开始的不相信到后来不可思议，又从不可思议到现在的倾倒。聪明的人会遭到妒忌，但是聪明绝顶的人，会让人输的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臣服。就像是爱因斯坦，不会因为他是犹太人，而抹去他在科学上的成就。真正的牛人，都是可以跨越那些界限的，界限何规定，从来只是为普通人而设定。
瑶光不说话，众人也跟着屏息。
赫尔曼下意识地望向她，因为长时间的反复记忆，让她精致的脸庞上露出了一丝疲劳。两道秀眉微微聚拢，双唇紧抿，她思考的动作是这样诱人，比任何她故意引诱他的时候都要性感。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落到了她的嘴唇上，红润而饱满，邀人品茗。
在旁人看来，赫尔曼仍是沉着自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心在骚动、他的眼在意淫她，而这些都将拉他入万劫不复。他知道，却还是控制不住，他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化整为零。
瑶光沉默了一会儿，不经意地一转头，却发现他在看她。来不及回避，两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撞相碰，擦出耀眼的火光。
瑶光笑了起来，道，“第56张，黑桃A。”
虽然时间长了点，但还是答对了。
不知从何时起，这些默默围观的人全都站在了她这一边。如果她和赫尔曼必须有一方输的话，那宁愿是赫尔曼。
之后，轮到赫尔曼。
在开口前，他突然想到了他们的赌注。
若是输，罚他亲她。
只是一瞬间，这句话在心中电闪雷鸣般地飞逝，他的目光也飞快地扫过她的嘴唇。
“第25张，黑桃A。”
诺曼翻开牌，看了眼，忍不住啧啧地感叹，“又答对了。只剩下最后三对了。”
赫尔曼道，“第90张，方块10。”
瑶光想了想，道，“第2张，方块10。”
还剩下最后两对。
瑶光道，“第99张，方块Q。”
这一下，赫尔曼沉默了，沉默并不是因为他记不清楚方块Q的位置，而是这是最后的两次机会。
瑶光的一双灼灼目光投向他，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的什么，她张嘴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不经意的一个小动作，却让人莫名感到兴奋。
赫尔曼一怔，心脏猛烈一跳，有什么激烈的、火热的东西一下子涌进了大脑中。刹那间，那些在心底根深蒂固的信条全都燃成一堆灰烬，随风飘去。
“第93张，黑桃J。”
虽然声音仍然镇定，但在话音出口的那一刻，赫尔曼就已经知道，自己输了。
诺曼揭开一看，不由叫道，“不是黑桃J，是红桃A。”
被奉为圣经的赫尔曼竟然输了！
底下安静了几秒后，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彼得懊恼地狂捶桌子，叫道，“不是吧！我们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居然会输！”
可不是？彼得的这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思。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只有瑶光……她看着他，微微一笑，笑容中包罗万象。
随着这一笑，赫尔曼的心也跟着微微一颤。明知不该和她有纠缠，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向她打开了一扇心门。因为，正如她所说的，她之前，无来者，她之后，无后人。她是唯一一个懂他、了解他、可以站在同一个高度俯视芸芸众生的人。
瑶光问，“我赢了吗？”
她的声音穿透了人群，叫嚣的声音停止了，每个人都在看她，却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瑶光四处扫视一圈，最后又将视线转回赫尔曼。
她什么都没说，可他却看懂了，一字一顿，又铿锵有力地道，“你赢了！”
一语双关。
要到了想要的答案，瑶光斜着脸，冲着他莞尔一笑。
一笑，天地皆失色，他的眼中只有她。
瑶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唇，无声地在说，愿赌服输。
一瞬间，沉寂的空气再度被撕碎，人们沸腾了。
“吻她！”
“吻她！”
“吻她！”
叫嚷的声音此起彼伏。
赫尔曼，“我……”
苍白的语言在这刻被镇压，人们不想听他说，只想看，看男神与女神最激烈的碰撞。
金色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在瑶光的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色。本就是一个锋芒毕露的女人，此刻又是带着一身的荣光，站在万人中央，显得这样的不真实，仿佛真的从天而降。所有的人，都在仰视她，都成了配角，都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赫尔曼没再纠结，长腿一迈，终于跨出了坚定的步伐，向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