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刚亮，全体军校生就已在农场前的空地上集合。
大部队按班排列，分成五个组，一个组二十人。瑶光在二班。
耳边传来戴姆勒的声音，“一、二班由我和迪特尔负责，三、四、五班跟着诺曼和门格尔。”
分配结束，大部队浩浩荡荡地上路。
瑶光仍在队伍最后，不过，旁边的人不是密歇埃尔，而是奥利弗，两人同是二班。
奥利弗忍不住小声道，“诺曼不是一直负责我们班的，怎么换去了四五班？”
闻言，瑶光嘴角一勾，露出个冷笑，“缩头乌龟。”
奥利弗一怔，下意识地问，“谁是缩头乌龟？”
还能有谁，自然是诺曼。
有种□□她，却没种面对她。
奥利弗突然问，“瑶光，你昨晚睡哪里了？”
瑶光道，“你猜。”
“我今早看见你从农庄出来，该不会是……睡在教官房里？”说到这里，他突然惊觉，道，“该不会是诺曼房里。”
瑶光笑道，“哈，你挺聪明，居然被你猜到了。”
奥利弗一脸惊悚，“你把教官睡了？”
不、会、吧！
若换在平时，瑶光指不定会怎么说，但昨天刚被诺曼狠狠治理了一顿，心中多少有点忌讳，便目光一沉，道，“没有。你别乱猜。”
奥利弗松了口气，八卦地追问，“那你好端端地干嘛不睡帐篷，要跑去教官房里？”
瑶光道，“去问你的好兄弟密歇埃尔。”
奥利弗又是一怔，“他怎么了？”
瑶光，“问他。”
奥利弗叹息道，“今天凌晨，天还没亮，他就被诺曼教官教训了。”
瑶光一扬眉，道，“受教训的恐怕不是他一个，加上他，一共十个。”
奥利弗一脸惊讶，“你不是睡在农庄，怎么这也知道？”
瑶光道，“因为我是神。”
这么厚颜无耻的话，也亏她说得出来，关键是奥利弗居然还觉得有道理。
奥利弗道，“当时大家睡得好好的，不知道为什么，诺曼教官突然把他们叫出来领罚。”
瑶光替他解疑，“一个贪财，九个贪色。”
奥利弗惊讶地瞪圆眼睛，叫道，“不是吧？”
瑶光问，“教官给他们什么处罚？”
“侦查先锋。”说到这里，奥利弗停顿了下，又道，“幸好只是军校集训，这要是在部队里，就是扫雷先锋。那可是送死的活儿啊！”
瑶光接嘴，“所以，做人要踏实，不是你的东西不能拿，不该动的心思不能动。”
奥利弗一脸莫名，“什么意思？”
***
上山的路陡峭蜿蜒，大家身上还背着一个十五公斤的供给包，有阻力有重量，所以，行进的速度异常缓慢且艰难。
走了一上午，终于上到山腰。包括教官在内，大家都是气喘吁吁，于是除了两名被派去探路的侦察兵，其余人原地修整。
第一次攀登德国的高峰，除了期待，瑶光心中还有一丝好奇。脱了供给包，拿起干粮，沿着山间小路走了几步。
这里是山腰，四周没有茂密树林的遮挡，视线开阔平坦。她探头望出去，脚下是万丈深渊，他们已经在海拔五六百米的高峰。前方不远处便是高耸入云的山顶，岩石犀利峭直，白茫茫一片，仿若一个异世界。正午阳光直直地照下来，落在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即使没有阿尔卑斯山脉的连绵起伏，却也足够壮观。山上是一片郁郁葱葱，点缀着不知名的野花，姹紫嫣红，煞是好看。
这一副油画般的风景和祖国的水墨山水画截然不同，分不出好坏，只能说不同的风格，却有着相同的美丽壮阔。
“瑶光！”
有人在背后叫了她一声。
不用回头，都知道是谁。
奥利弗大步上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从悬崖的边缘拉回来，道，“你在干嘛？”
瑶光，“看风景。”
奥利弗松了口气，“还以为你要跳下去。”
瑶光转头，看着他扬唇一笑，“结伴一起？”
奥利弗吓了一跳，忙朝后退了好几步，然后一屁股在地上坐了下来，道，“我还没活够，地狱路上，恕不相陪。”
瑶光低低地笑，“我也没活够。”
一时无话，两人各自啃干粮，过了一会儿，奥利弗见她还站着，忍不住问，“我说你不累吗？走了大半天的山路，好不容易有个休息时间。”
说着，他拍了拍自己身边的位置，道，“过来坐一会儿。”
瑶光没有拒绝，款款而来，在男人堆中坐下。
十分钟后，之前派出去探路的侦查兵回来了，向戴姆勒报告道，“一班在迪特尔教官的带领下已经走得无影，而三四五班，在上山时走了岔道，选择了另一条道，现在下落不明。”
戴姆勒听了一惊，从石头上一蹦而起，也顾不得教官的形象，冲着两人叫道，“什么？都不见了？”
侦察员立即点头。
戴姆勒脸色变得很不好，双手覆背，来回踱步，眼底尽是焦虑和惶恐之色。
虽说每年都来山上集训，但这里毕竟是自然山区，这么大一片，再加上每次走的路线又都不一样，不可能了如指掌。以前，都是诺曼打头阵，诺曼这人比较靠得住，和他的关系也铁，他只要跟着行动就行，脑子都不用动。但，偏偏这次，诺曼自动请缨去五班垫底。
戴姆勒带着二班，走在队伍正中央，前有一班打头阵，后有五班压轴，心想着总不会出错。但万万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一班走得跟一阵风似的也就算了，连三班四班五班都一起出了纰漏！
想到这里，他不由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应该抢着带二班，而是应该跟着诺曼。
正这么想着，突然队伍中有人喊了一句报告。
戴姆勒抬起头，脸色一正，道，“说。”
那人道，“教官，我们必须得赶在傍晚五点之前走出布罗肯山林。不然，布罗肯幽灵会将我们困在林子里出不来。”
话音落下，立即有人调侃道，“柏拉奇，你这是歌德诗集看多了吧。”
但柏拉奇并没有笑，而是一脸严肃地继续道，“报告教官，我是萨克森州人，从小在这一片长大，所以我知道这座山恶名远播，并不好翻越。山里经常起雾，而且起雾时间很长，要是雾气不退散，困在里头的人基本没有走出来的可能。”..
话音落下，四周顿时陷入沉寂，没人再敢说笑。
戴姆勒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十二点，还有五个小时。就算我们马不停蹄地向前赶路，也不可能在五个小时内翻过这座山。”
柏拉奇插嘴，“但至少能穿过林子。”
戴姆勒皱眉，“穿过布罗肯树林，后面就是雪山，难道你要我们晚上在雪地里扎营？山顶的温度最高也得是零度，这样才能保持白雪不化，以我们现在的装备，在零度以下的夜里睡一觉，第二天必然冻僵。”
说到这里，戴姆勒突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不是三四五班没跟上，而是他们一二班带错了路！一班发现错误得早，所以加大马力全速前进，就算在五点前出不了布罗肯树林，也能做其他准备。只有他们二班，一群二愣子，竟然将错就错地走到现在。
想明白后，戴姆勒忍不住要骂人，他妈迪特尔和诺曼都是死人吗？知道走错路，也不派人来提个醒。
四周沉寂，气氛有些紧张。
柏拉奇犹豫片刻，道，“布罗肯树林呈梯形状，三个角和雪山相连，但还有一个角对接的是哈茨山的蒂罗山脉，选对这条出口的话，晚上在林口过一夜，明天一早就能下山。”
说完，便把带着希望的目光投向戴姆勒。在众人眼中，他是教官，且每年都带学生来，认路是理所应当的事。
戴姆勒被他看得一阵心虚，下意识地转开脸，道，“还有一个办法，我们可以原路返回，然后重新选择一条路。”
众人听了后，不由面面相觑。
这一片山路本就崎岖蜿蜒，要是按照现在路线上去，布罗肯树林就会成为必经之道。不认路，还要带这些新兵，危险无处不在。戴姆勒本身就是一个随波逐流的庸人，平时跟着诺曼混，勉强能做到不立功不出错。现在摊上事了，一人挑不起这副担子。思来想去，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原路返回，寻找三四五班留下的痕迹，跟着他们的路线走。只不过，他们现在已经在五六百米的半山腰上，下山再上山，如此一来，必须得多走五分之一的路。若在平地上走罢了，这里是山路，也就意味着将要消耗大量的体能。
所以，底下众人对戴姆勒的这个决定十分不满，立即你一句我一句地反驳开来，弄的戴姆勒这个教官有点压不住局面。
就连奥利弗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这样还不如直接下山回农庄。”
瑶光唯恐天下不乱地给他鼓掌，道，“好主意。五个班级，我们二班第一个归队。”
奥利弗嘴角一抽，转头望向瑶光，“你怎么看？”
“顺着这条路前行……”
奥利弗点头，刚想说我也这么想，就听瑶光话锋一转，道，“会遇到两个可能，一，在林子里迷路，二，在雪山上过夜。你是想挨冻还是挨饿？”
奥利弗一怔，顿时泄了，不甘心地问，“难道就没第三种可能了？”
只是随便一句，不想瑶光却点了点头，道，“有。”
奥利弗忙追问，“是什么？”
瑶光道，“按照柏拉奇说的，在布罗肯树林中找到与蒂罗山脉对接的那条出口。”
奥利弗燃起一丝希望，问，“你有办法吗？”
瑶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陷入沉思中。
这时，一个耳熟的男声划破四周激烈的争论，传了过来，“报告。”
闻声，两人同时转头，说话的人是彼得。
戴姆勒看向彼得，道，“你是班长，你来说服大家。”
“其实，我想说……”彼得的目光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后，又回到戴姆勒身上，一字一顿，铿锵有力，“您的这个办法简直烂透了！”..
戴姆勒，“……”
既然已经开了个头，彼得觉得也没什么可保留的了，干脆一股脑儿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下山再上山，这不光是浪费时间，更是在消耗我们的体能。而且，我们身上所带的供给只够维持二十四个小时，即便下山后重选的路是正确的，也无法保证万无一失。假如在路上遇到意外而停驻，我们会因喂缺乏供给，而陷入险境。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向前行进，而不是后退。”
彼得的话说出了绝大部分人的心声，所以瞬间一呼百应。
戴姆勒没想到自己的左右膀会跳出来捅自己一刀，不由恼羞成怒，道，“你以为我想走回头路吗？但刚才柏拉奇的话，你也听到了，布罗肯树林起雾会迷路！”
彼得信誓旦旦地道，“那我们就抓紧时间，加快步伐，争取在五点之前走出树林！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戴姆勒，“那要是走不出来呢？”
彼得张嘴正想反驳，突然脑中灵光一现，心中所怀疑的，嘴上也毫无遮拦地说了出来，“该不会是教官您不认路吧？”
一语道破天际，戴姆勒脸上不由一阵白一阵红。
见状，彼得眼底顿时浮现出一抹不屑，没想到这种浑水摸鱼的废物也能当上帝国第一军校的教官！
被学生质疑，还一脸鄙视，戴姆勒面子过不去。他干咳了声，扳下脸沉声道，“我是教官，你是学生，这里还轮不到你做主！”
彼得心高气傲，要教官真有本事，像诺曼，他也是服气的。但，戴姆勒这种拖后腿的废物，这口气是万万吞不下。
他张了嘴正想反唇相讥，这时，手臂上突然一紧，似乎是被人按住了。他下意识地转头，惊诧地发现，拉自己的人，竟然是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