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看什么样的话。”江商道。
话虽如此，她还是转过了身，“祭酒无需敷衍我，我知道祭酒的心思。”
“你肯定后悔死了，”她话语平淡，眼神却消沉的厉害，“说不定还后悔认识我。”
易青有些疲惫的阖上眼，“我没有。”
顿了顿，她补充道，“不管你信不信。”
江商一愣，她习惯了祭酒温和的模样，很少见她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经过几次触雷之后，她就熟练把握了祭酒的性格，不会惹她生气了，可是如今……
以后她要天天在祭酒的雷区晃荡了吗？
然后天天被祭酒凶？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好了。
她最怕的，是女子不声不响的消失。
以祭酒命运大道的修为，她想躲着自己，自己估计一辈子都找不到她。
真正的咫尽天涯。
只要想到那种后果，江商就恐慌至极。
如果真那样的话，她是不是得策划一场大戏，装成喜欢别人，这样她才会回来？
江商越想越头疼，不禁又转了个身，“祭酒，睡吧。”
易青缓缓睁开眼，也吐了口气。
“砰”的一声，她直接砸在了地上，发起了呆。
如果去掉了导师的身份，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对待江商了。
这事能不能扭得回来？
要不回去问问江南？
江商吓了一跳，还以为祭酒晕倒了，一回头就看见她看着屋顶发呆……
沉默了一下，江商还是没忍住问道，“祭酒你没事吧？”
易青楞了一下，“我有什么事？”
江商：“……”
看见她的表情，易青连忙切换回导师的状态，淡淡道，“没事，睡吧。”
又是半个月，充分发挥了命运系特性，几乎武装到牙齿的两人再次乘坐黑鹰号航空工具飞上了天空。
顺风顺水的过了沙漠，她们再次站到了雪山下。
易青袖子一甩，眼神湛湛，“我们肯定能过去！”
江商道，“祭酒说得对！”
易青道，“休息一晚，养精蓄锐！”
江商继续附和，“祭酒说的是！”
经过半个月的摸索，江商初步判断。
好像因为她的事情，祭酒破罐子破摔，反而丢掉了身为导师的师长包袱，暴露了本性。
她之前很少主动开口，大部分时候都有着身为师长的矜持，都是江商步步紧逼，她才会回应。
可是一抛掉师长包袱，祭酒整个人都像在发光，存在感暴强。
就是……好像有点……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词
翌日，精神湛湛的俩人站在雪山下。
易青正色道，“按计划行事，不要瞎跑。”
江商化为应声虫，“听祭酒的。”
雪山的确够冷，江商她们刚走入雪山范围，便一阵寒气直冲头顶。
她们在山谷中找到了棉花，半个月又是弹棉花又是改造衣服的，每天忙到大半夜，颇为辛酸。
江商觉得，就算出去之后祭酒不要她了，她也肯定会记得这段苦日子的。
祭酒亲口说的，这日子不是人过的。
事实上，跟以往缄默不语不同，最近的祭酒经常吐槽抱怨，可爱死了。
江商直到此时才发现，她自以为了解祭酒，其实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了解。
由于有棉衣，江商俩人上山的路还算顺畅。
但是随着地形的深入，她们终于潇洒不起来了。
易青还好，虽然脸色苍白，但是步履还算沉稳矫健。
而江商就不行了，她冷的很，忍不住问道，“祭酒，我们还有多远啊？”
易青：“快了。”
江商楞了一下，看着前方茫茫的大雪，“祭酒怎么知道快了？”
易青回过头，反问道，“你知道我不知道，还问我做什么？”
江商：“……祭酒真机智，我竟无言以对。”
易青桃花眼一弯，“客气。”
又走了一段路，江商忍不住了，她一把拉住祭酒的手道，“祭酒，抓着手，我怕一不小心走散了。”
雪山的光亮太大了，她看久了，眼睛都有点花。
大雪茫茫，脚底陷得越来越深，视野也越来越模糊。
易青回过头，发现江商满身满头的雪花，嘴唇冻的发紫，却依旧浅浅的笑。
沉默了一会，易青没甩开她的手，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茫茫大雪中，身影渺小而坚定。
江商又开始迷糊了，她觉得她应该撑不了太久了。
但是，她看着眼前的身影笑道，“祭酒，我们这算不算走到白头？”
易青：“……别浪费体力。”
呼出的热气融化了雪花，江商被她牵着走，另一只接住一片雪花道，“走到这里了，不可能后退了。”
她把雪花捧到唇边，一吹。
很显然没吹走，雪花静静的躺在她手心。
她的体温，已经和雪花接近了起来。
“我本就没准备能全身而退。”江商道。
易青沉默了一会，“我背你吧。”
江商甩开她的手，“不要。”
易青又牵回她的手，“子修，乖，继续走。”
江商随着她继续走，“祭酒，我一点用都没有，老是拖累你，你讨不讨厌我？”
“不讨厌，”易青道，“你只是欠缺时间而已。”.
“那祭酒愿意给我时间吗？”
易青不语。
江商却稍稍落后两步，从她背后抱了上去。
易青身量瘦削，此时陷入她怀里，竟一时挣脱不开。
江商把头搭在她颈窝，“出去就抱不到了，你别动。”
易青：“……江子修，你过分了啊。”
江商：“我觉得这个姿势特别好，特别温暖。”
“祭酒，我开始热了。”
她笑的明媚，易青却着急了。
她冷斥道，“闭嘴。”
说完，她直接把江商背在了背上，“这次我没骗你，真的快了，你感觉到了吗？”
“雪在变小，”她温声道，“地面的雪也在变浅，子修，不要睡，坚持一下。”
江商神志朦胧，只说着心里话，“祭酒……你放下我吧。”
“我出不去了。”她道。
易青提高音调，“江子修！你是人王，这只是个小世界，你要在这里折戟吗？”
“陆知远她姐姐你复活了吗？”
“杨仪杀了吗？”
“我做不到了，”江商喃喃自语，“能死在祭酒怀里，我不介意。”
“我介意！”易青大声道，“若是你在这里出事，你让我回去怎么和你师尊交代？告诉她我带你出来特训，把你给训死了？”
江商低笑了起来，转瞬她轻叹道，“可是我真的好冷，我觉得我要死了。”
沉默了一会，易青突然道，“你不是想喊我名字吗？喊啊。”
江商愣了，“啊？”
“给你机会喊，你继续喊吧。”
“可是我现在没力气喊了。”
“你就这点出息？”
江商：“……祭酒？”
“就这样，你还想我对你另眼相看？”易青自顾自的道。
江商浑身一个激灵，几乎瞬间头脑清醒了起来。
“易青，放我下来！”
“不冷了？”
江商：“冷还是冷的。”
“但是区区小世界而已，怎么配让我屈服！”她斗志昂扬，“不说王体她能不能冻死，就算真的冻死，我神魂离体，也要陪着祭酒走下去！”
易青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于是把她放了下来。.bμν.
江商虽然脸色苍白如纸，眼眸却如同星辰一样明亮，“我们走！”
她雄赳赳气昂昂的道。
易青：“……”
看着她一马当先，精神百倍的模样，易青心情略略有些复杂。
江商其实是真的很累了，她甚至开始发热了。
在雪地里觉得热，可不是好现象。
这是身体已经锁不住热量，热量溢散的征兆。
所以往往冻死的人，会在最后时刻感觉身体暖洋洋的。
其实这是死前最后的幸福。
江商现在还是觉得暖洋洋的，但是正如她所说，就算只剩神魂，她也要陪祭酒走下去。
意志能战胜现实吗？
显然是不能的。
江商的身体倒在了雪地里，但是神魂却站了起来。
雪花飘飘，神魂泛着淡淡的蓝光，看起来颇为好看。
江商一瞬间沉疴尽消，整个身体都轻快了起来。
易青沉默了。
她看了江商一眼，默默的背起地上的身体，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江商虚浮的飘在雪地上，对着易青喋喋不休，“祭酒，你好笨啊。”
“你把我丢在地上，节省体力啊。”
“闭嘴。”
“祭酒，这样万一你也出不去怎么办？”江商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恕我直言，你这样笨死了。”
易青眼眸微垂，“闭嘴。”
江商继续在劝，没了身体，她几乎一身轻，轻而易举的绕着易青转。
易青阖了阖眼，“两个人进来，就要两个人出去。”
她看着江商蓝汪汪的神魂，如此说道。
神魂显然不能算“人”。
江商：“祭酒，可是只要你通过了，这个位面就能搬回去，搬回去你想救我是很容易的事情。”
“易青，子和，祭酒，导师……你不要犯傻好不好？”
易青停下脚步，问道，“如果倒在地上的是我，我劝你直接走，你会直接走吗？”
江商想也不想的道，“不行。”
“可是你需要节省体力。”易青冷静的道。
“反正就是不行，”江商道，“我见不得祭酒被丢下。”
“我的神魂在你身边。”
“那也不行，”江商有点急赤白脸，“死也要把祭酒带出去。”
易青：“出去之后你可以轻松救我。”
“不行不行你不要说了，”江商代入太深，情绪陷入了混乱，“我宁愿跟祭酒一起倒在路上，也不要把祭酒留在原地。”
易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而后收回眼神，继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
“将心比心，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把你丢下来？”
江商呆呆的跟着飘了一会，终于缓过神来，“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你不喜欢我啊。
江商说不出口，只得重复道，“这不一样。”
易青呵了一声，“是不一样，你就没法感同身受，仗着是神魂，还坚持想劝我。”
“江子修，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江商缓缓的吐出一口气，苦笑道，“商没想到，祭酒原来还这么能言善辩。”
易青：“承让承让。”
江商：“……”
飘了一会，江商道，“易青，我们这算不算走到白头？”
说着，她伸出手接住雪花。
雪花从她手心穿透了过去。
江商也不在意，身轻体快的在雪地上转起了圈。
她来时穿的是帝君给准备的白色圆领，飘逸又出尘。
但是之前的野人生活，使得她衣服早就破破烂烂了。
如今化为神魂，衣衫倒是受她意志的影响，变回来了。
看着她在雪地上翩翩起舞，轻松而童真的追逐的雪花，眼眸纯净的发亮的模样，易青沉默了，而后她磨了磨牙，“算你个头！”
江商终于玩累了，回头一看，就见她家祭酒吭哧吭哧的背着她的身体，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她背上，女子闭着眼，脸色苍白，眼睫上也有点点冰雪，死的十分安详。
江商乖巧的飘到她的身边，手穿过她的肩膀，作势帮她捶背，“祭酒累不累？商给你捶捶。”
此时，雪花渐消，脚下的雪已经浅到了脚踝。
她知道，她们走到头了。
可惜，她终究没能全身而退，变成了孤魂野鬼。
这个天道的考核，也太硬核了。
易青体力早就到极限了，但是她的极限撑到了如今的雪山外围。
只是累，但是不会死。
仅是累的话，易青倒是能接受。
她睨了江商一眼，“钻进去，下来自己走。”
江商楞了一下，下意识听话试了一下，又乖乖的飘了出来，“祭酒，进去也动不了，眼睛都睁不开。”
而且还没知觉，不然她倒是愿意感受一下祭酒脊背的温暖。
易青没再理她，一步一步的走出了雪山。
一道华光落下，易青背着江商，被接引了上去。
江商的神魂在底下跳脚，“狗天道，还有我！还有我啊！”
天空一道紫色惊雷劈过，江商瞬间安静如鸡。
神魂的敏感性，让她对代表天道的雷霆感触更敏锐。
过了一会，天道好像终于气消了一样，缓缓的把她提溜上去。
易青已经恢复了皇体，浑身焕然一新，又恢复了她身为命运大帝的从容温雅。
江商可怜巴巴的飞了上来。
易青一恢复，当即不再给天道做小伏低。
她皱着眉研究了一会，没一会便眉眼舒展，随手摄来江商的神魂，在她惊恐的表情中，直接把她按进了她的身体。
过了一会，江商悻悻的睁开眼，“祭酒……”
说完她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换了身新衣服。
这次是淡蓝色交领长衫，系着墨蓝宫绦，看起来清爽如同干净的天空。
她本就生的好看，如今更显年少俊秀，面如冠玉。
易青多看了她一眼，“晨星眼光挺好的。”
江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也笑着道，“帝君审美一直都很棒。”
她又厚着脸皮道，“但是我自己长的好看也很重要。”
易青：“……”
天道十分丢人。
当初考验的时候大气磅礴，现在要跟着她们走了，却扭扭捏捏，欲迎还拒。
易青也有些啼笑皆非，“这天道挺有灵性的。”
江商点了点头，“还好祭酒来了，否则只有我，估计也过不了关。”
易青：“只有你，它不会这么难。”
“以你的运气，说不定还会遇到它有意放水。”
江商不置可否。
没发生的事情，谁知道呢？
天上一道紫光落下，在空中自动一分为二，沉入江商俩人的身体里。
江商：“祭酒，我不需要……”
易青语气淡定，“闭嘴。”
“祭酒我……”
易青直接挥袖封住了她的嘴。
江商瞪大了眼。
怎么还能这样？
祭酒以前没这么坏的！！！
她就知道，出来之后就没那种好事了。
她跟祭酒实力差距太大了，除了被动承受，没有丝毫反抗的机会。
祭酒想干什么，她都拦不住。
江商情绪低沉了下来。
唤出了小云车，拉着小世界往回开。
见她一进来就坐在窗前不说话，易青也缄默不语。
过了一会，她眼中银芒滑过，主动开口道，“此次会惊动人皇宫，你做好准备。”
江商一愣。
易青又道，“还有你师尊帝君那儿，之前的事情你还没过关呢。”
江商：“……”
过了一会，江商道，“祭酒，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的事情说出来？”
易青：“？”
江商道，“我现在只是个人王，不想进入人皇的视野，你就说是你发现的，我只是个运气好跟着你蹭功绩而已。”
易青桃花眼清亮，若有所思，“可以。”
“你不后悔就好，”她道，“如果进入人皇宫视野，你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
江商：“我现在的路难走吗？”
易青：“……”
江商：“顺其自然吧。”
她道，“有一份的力，得一份的注视，超前的话，我会有不安全感，门都不想出了。”
说了几句江商仿若不经意道，“祭酒回去之后准备去哪？”
易青眼神微闪，“什么去哪？”
“祭酒不会准备在外面乱飘不回家吧？”江商道，“逃兵可耻，祭酒可是导师，我有问题问的话，要是找不到你人怎么办？”
“有人网。”易青不动声色的道。
江商：“人网导师就太不负责了吧？”
易青：“公事在身，子修会体谅我的吧？”
“那就一周回来一趟吧！”江商道，“但是祭酒讲的东西，我最多三天就消化完了，剩下的时间都浪费了。”
“可以视频。”易青继续不动声色。
江商灿然一笑，“祭酒说的是。”
易青：“……”
好像不太对劲？
随着与人界距离的缩短，声势越来越浩大。
浩荡的紫气从人界而来，铺陈为通天大道，接引江商她们。
霸道的气息，直接排开了四周的所有异族。
江正好路过，看见了熟悉的小行星，一脸震惊。
坑坑洼洼的黑色小行星背后，一颗提溜转的星球跟在后面滚动，十分……令人震惊。
一路上，不停的有人飞来围观。
江商实在不喜欢被注视，她的代步云被各种神识扫描。
虽然有祭酒隔绝，她还是不舒服。
她忍不住推了推女子，“祭酒，你站出去吧。”
“站出去吸引目光，让他们别好奇了。”
易青一身青衫，稳如老松，推之不动。
她桃花眼一挑，不满道，“你怎么不出去？”
江商：“祭酒，你刚刚答应我的！”
易青：“……那也是给皇者看，这帮土鸡瓦狗看什么看？”
江商：“……祭酒威武，祭酒霸气，祭酒您请。”
有紫气开道，她们的速度陡然飙升，此时已经到了人界外围了。
这么大的声响，很显然该惊动的不该惊动的都惊动了。
代步云虽然掩饰的好，但是在人皇宫那几位的眼里，跟无遮无拦也差不了多少。
小行星牵着后面的球，一头撞入人界。
后面大量的紫光全力涌向那颗行星，同化那个世界。
而易青则操控着代步云飞向高空，直接隔绝了那些人的目光和神识。
高空，几个人正等待着她。
冥帝和晨星也在其中。
她们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知道放她们出去会闹出事。
易青青衫潇洒，挥挥袖子踏出代步云。
江商一脸低调，跟在后面不吭声。
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个跟着祭酒蹭功劳的可怜弱小无助的小侍读而已。
江南看着易青神气的模样，不由磨牙，“你干了什么？人界跟翻了天一样。”
易青微微一笑，“你猜。”
江南：“……”
众人：“……”
江商心情瞬间微妙了起来。
她家祭酒在人皇宫的形象，好像跟她想象中有点不太一样。
这样说话真的不会被打吗？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差点就日六了
感谢在2020080410:50:202020080512:4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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