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商抱着自家师尊的大腿，叭叭叭就把之前的事情全说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她。
黑衣女子面容柔和冷淡，表情十分平静，她看了自家小徒弟一会，片刻后才道，“行了，我知道了。”
“下不为例。”
江商干笑了一会，知道她的意思，没敢吭声。
“师尊，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进来的早，有没有弄明白这里的情况。”
江商正色道，“易青和帝君还在外面，我担心她们。”
微夜看了会四周，“梦境，魇物，越杀越强。”
她平静道，“一时半会恐怕出不去。”
江商：“不可能，我算出的结果，显示我们肯定能出去的。”
微夜瞥了她一眼，“是吗？”
她随手指向前方，“你上，我随你后。”
江商雄赳赳气昂昂的上前一步，“师尊跟着我！”
她就像只骄傲的大白鹅，一身白袍，大摇大摆的在前面开路。
那是许多许多的人，江商大部分都是不认识的，但是不妨碍她杀杀杀。
江商杀的起兴，微夜跟在她身后，闲庭若步。
她来的也不久，也在细细感知这里的破绽。
现在有了江商代劳，她能感知的更专注了。
片刻后，她若有所思起来。
这些魇物的力量，似乎正来自于她自己。
她杀的越多，力量流失的越多，而这些力量……
微夜低头看向灰黑色的泥土，“……原来如此。”
江商啊了一声，“什么原来如此？”
微夜：“梦魇吸取我的力量构造梦境，用我的力量变为魇物，杀的越多，我的力量流失就越多，它便吸收我的力量，随之变强。”
江商瞬间住手，“那我不杀了？”
微夜摇头，“没用，它依旧在吸收我的力量，即使不杀这些魇物，这些魇物也会因我而变强，最后不得不杀。”
江商：“那师尊能找到这力量的痕迹吗？”
跟着这个，说不定能找到梦魇本体。
微夜却抬头，漂亮漆黑的眼眸注视她，“这就要问你了。”
江商：“……”
她压力好大。
闭上眼预知了一会，江商道，“我感觉它无处不在，它本体应当不是实体。”
在外面预知，和在里面预知，效果显然是不一样的。
深渊的魔神跟人界人皇一点都不一样，比如憎恨的本体是深渊气息，实力不强，但是不死不灭，除非毁灭深渊，否则它都死不了。
梦魇的本体也类似憎恨，想通过找到它本体杀了来解决这件事，不是不行，但是显然她们没那么多时间，她们目前的首要事情是脱离这里。
否则一个时辰之后，江枫的身体和师尊的身体，都要打出gg了。
江商思索了片刻，“有一定的思路，但是缺少条件，我得再看看。”
微夜也不催她，继续行走。
这次，她没有再让江商走在前面。
江商却很有自觉，和师尊一起开路杀怪。
虽然这些怪物人模人样的，但是在梦魇领域里，明显都是怪。
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蜂拥而来，满眼杀意。
江商忍不住问道，“师尊，这些都是你的故识吗？”
微夜：“嗯。”
虽然外面形势紧急，两人却都没有丝毫恐惧，淡然从容，谈笑风生。
微夜：“有的是敌人，有的是故人。”
她表达赞叹，“梦魇的幻术大道算是臻至化境，梦帝可来学习。”
江商都被她说的一愣，好一会才想起来梦帝是谁。
她道，“师尊你认识的人好多啊。”
江商夸奖道，“如果换成我，大概没一会就全重复了。”
微夜瞥了她一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江商无辜的眨了眨眼。
忽然，江商陷入沉思，“等一下，那等一段时间，岂不是我和易青帝君也会出现，那……”
微夜若无其事，“你可以自己动手杀。”
江商：“……”泻药，这倒不必。
嘴里这般说着，江商下手却未停。
虽然临时冷场了一下下，但是很快她们就继续聊上了。
梦魇必然在关注她们，想破局不是埋头乱杀就能解决的。
梦魇虽然看起来完美，但是它并不是强进攻型的魔神，或者说，它的战斗能力，对师尊这种人皇根本不够看。
它想杀师尊是不可能的，只要时间一久，最后师尊必然破局而出。
但是！
它现在不是一个人。
它只需要拖延时间，师尊不得出，留在外面的身体必然要出事。
深渊意志和那些魔神，易青和李长安的分/身拖不了多久的。
她们必须尽快破局。
安华已经接到，她们醒来之后汇合易青，立刻离开这里。
这次事情就算圆满结束了。
就算杨仪没有死透，江商也不想在这里和她耗了。
没有了实力和身份的杨仪，丧家之犬罢了。
留在深渊，日后两界通道一封，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就怕……荀洵也参与了这件事。
好在，命运系最擅长的，就是解谜了。
江商心里已经有底了。
正想着，忽然她手腕被人抓住，“子修。”
江商疑惑的看向身边的女子，“师尊？”
黑衣女子侧颜线条柔和，向来冷静从容的表情，居然出现了震颤，她看着前方，久久不语。
江商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那是一个女人。
一个身着剑服的年轻女人。
她长相并不算突出，容颜是剑修特色的冷峻孤傲，一身白蓝相间的长袍，提剑伫立在前方。
微夜看了许久，才轻声道，“子修，拜见师祖。”
江商目露愕然，但是她立刻便反应过来，撩袍欲跪。
下一瞬，她的手腕被人捉紧，竟又硬生生被拉起，膝盖都没落地。
微夜语气平静，“不必下跪，区区魔神而已。”
江商当即改跪为拜，“徒儿见过师祖。”
那女子表情冷漠，提剑而来。
微夜神情晦暗不明，“梦魇的确有点东西。”
她止住江商的手，自己拔出了剑，“我设想过许多这样的场景，却不想在这里达成夙愿。”
剑光涌起，江商看的十分专心。
那是，师祖。
那个在师尊最微末，最弱小，心态最脆弱的时候，给予认可与庇护的人。
她家师尊受师祖影响极深，也对师祖记忆深刻。
江商也十分好奇师祖，即使知道只是梦魇对师尊记忆的模拟，却也忍不住看了又看。
区区梦魇，显然比不得师尊的。
纵使女子千万分留手，却也终究消散。
微夜又久久伫立，许久才转头看向江商，“毋忘。”
江商肯定的点点头，“我一定记得师祖的模样！”
微夜吐出了口气，没再说话。
后来，果然出现了熟人。
先是南域的帝君，后来是绝帝等熟人，然后是帝君，然后是李长安青皇等人。
江商发现，原来易青的出现，在师尊记忆里，也是如此靠后的存在。
她又等了很久，才等到了自己的身影。
值得开心一下的，她师姐也没比她早多少，都属于很晚的那一批。
师尊果然没动手，江商自己将自己砍了，边砍边道，“师尊，我超好看，你怎么舍得砍你的小徒弟？”
微夜：“……”
“你看你看，我的衣服这么漂亮，这都是帝君给我选的，”江商带着自己转圈，让她三百六十度的展现身态，“师尊你看啊！你看啊！你看啊！多合我的气质！”
微夜：“……”
看着自家师尊嫌弃的眼神，江商才反应过来，她干笑了几声，手起刀落的把自己给宰了。
江商感慨，“师尊的人生好长啊，师尊以前为什么没有收徒？我看师姐也是很晚很晚才出现的。”
微夜平静道，“不需要，彼时若遇到需要指点的，无需拜师，我亦会倾囊相授。”
“那现在就不一样了吗？”江商问道。
微夜：“一样。”
江商：“！！！”
“你果然还想收徒弟！！！”
微夜：“……”
她第一次忍不住问道，“你怎的这么会吃醋？”
之前就吃许橙的醋，现在居然还吃这些飞醋。
江商：“那当然是我心疼师尊你。”
“有我这么一个可爱徒弟就好了，其他人只会给你气受，”江商振振有词，“人多师尊就操心的多，师尊操心的多就会生气，我也是为了师尊好。”
微夜都气笑了，“谁能有你让我操心？”
“你师姐这么多年，不如你两年让我操的心多。”
“你是怎么好意思说的？”
江商反而更振振有词了，“所以我说的不错，师尊就更不该惦记新徒弟了，比如那谁，不然你万一又收到像我……不对，比我还令你操心的怎么办？”
“又不是每个徒弟都像我这般可爱乖巧，聪明伶俐……”
她叭叭叭说了一大堆。
微夜没忍住笑了，“没见过如此夸自己的。”
江商惊愕，“易青不就是嘛？”
微夜真的被她逗笑了。
江商：“所以让师姐出师怎么样？”
微夜又被她气笑了，“你不如自己和她说？”
江商干笑了两声，“我怕她打我。”
自从鼓动易青让司帝出师之后，江商的魔爪果然又伸到自家正牌师姐身上了。
微夜怎么说都是让江商自己去问，江商只得自己嘀咕，“你们都舍不得徒弟，就会欺负我……”
“大徒弟有什么好？哪有我贴心……”
她叨叨叨的，让微夜哭笑不得，却也故意不去搭理她，省的她又鼓动她让许橙出师。
许橙与江商完全不同，她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孩子，除了有的时候懒了点，可比某个江子修乖巧听话多了，没惹她生过什么气。
而某子修就不一样了，自从拜师过后，就没有几天让她不生气的。
她这个当师尊的，几乎一刻不停的在她背后给她收拾烂摊子。
也不知道谁是师尊，谁是徒弟。
她居然还好意思自夸自卖，真是无耻之尤。
江商偷瞥自家师尊的表情，果真看见她眼底的笑意。
再看袭击而来的"故人"们，力量果然下降了。
果然，梦魇的力量果然有情绪大道的一部分。
可能正是属于负面情绪的那部分，比如恐惧，后悔，苦痛，惆怅，沉郁等等等。
梦魇是魔神，在人界就相当于人皇。
这样层次的强者，它的战斗，它的道，都已经圆融一体，没有任何短板了。
如果遇到的不是同级别存在，它早就结束战斗了。
想在它身上寻找漏洞，是极为困难的。
但是，谁让江商就是个擅长开洞的命运人皇呢。
更何况是她学会的情绪大道。
虽然她学的比较差，也无人教导，自己摸索，但是，她毕竟是个人皇。
梦魇的全部心神都在师尊身上，江商得让师尊开心起来。
之前见到了师祖，师尊的心情明显低落了，这样显然不行。
江商稳住师尊的心情，“师尊，师尊，你能不能满足你可爱的小徒弟一个愿望。”
微夜随口道，“什么愿望？”
江商：“上次帝君给你送的衣服到底是什么衣服？”
微夜脊背一僵，片刻后，她表情恢复冷淡，“有吗？我不记得了。”
江商：“！！！”
“怎么可以不记得？”
她刚说完，江商眼里银色光芒迸发，眼前的黑色荒原出现一道裂缝，宛如破碎的玻璃。
下一瞬，一道极致的漆黑剑光斩出，那道剑芒一瞬间扩大。
而让人惊喜的是，外面竟也出现同色的银白光芒接应，有点点星光流淌而来。
微夜拎住小徒弟的领子纵身一跃。
在知识和杨仪震惊的目光中，江商背上的女子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知识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立刻就要召唤深渊意志，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看了眼满屋子的工艺品，远远的飞了出去，不敢在此交战。
即使在江商口里听说了此事，微夜一睁眼也确实愣了一会。
如此多的地皇，让她想起了当初的安华。
地皇莫非真有这种令人过分崇拜的因素，这么容易让人……
微夜又扫了一眼，忍不住动手毁了一些实在有碍观瞻的人偶。
江商立刻跳脚，“师尊你别动手啊！”
微夜瞪了她一眼，“不学好，易青快来了，你想让她看吗？”
江商瞬间住嘴，又忍不住嘀咕，“又不是我捏的。”
微夜凝视。
江商乖乖闭上嘴，作出拉拉链的手势。
微夜提着剑，平静离开了这里，江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然后她看见眼睛冰冷泛红的青衣女子，而她手里，赫然正掐着一个容颜熟悉的女子。
正是不忍心伤害自己手办，而选择离开屋内的知识魔神。
江商忽然凝滞。
知识的脸，可是荀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