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吹开窗,带来一阵泥土与青草的气息。
而在千里之外的地底深处,问题树的根须正缓慢移动。它们不朝水源而去,也不追逐养分,而是以极其规律的节奏轻轻敲击岩层,频率恰好等于人类婴儿心跳的平均值。
咚、咚、咚。
像是在打摩斯密码,又像是母亲哄睡时的拍背节拍。
科学家后来在地质记录中发现了这段异常波动,命名为“地心脉动”。他们试图解码,却发现信号内容每日不同,且无法重复捕捉。最终只能归档为“自然现象”,备注栏写着:“可能与集体潜意识共振有关,暂无实用价值。”
实用价值?
陈砚要是听见这个词,准得笑出瓜子壳。
他此刻正躺在屋顶上看星星,嘴里叼着根新草茎,身边摆着一壶凉透的茶。天上没有流星,也没有异象,但他看得津津有味,仿佛银河正在上演一场只有他懂的默剧。
林仙爬上梯子,递给他一杯温水:“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不重要"的东西。”他咧嘴一笑,“比如那颗闪了一下又灭的星,说不定是个外星小孩关灯睡觉;比如那片云,长得像不像你昨天丢的那只袜子?”
林仙抬头望天,只觉得满目繁星冰冷遥远。
可就在她准备开口时,眼角忽然瞥见一颗微弱的光点,正以极慢的速度划过夜幕。它不像卫星那样匀速前行,也不似流星一闪即逝,而是像……像一个人在散步。
她屏住呼吸。
那光点走到一半,忽然停住,然后朝着地球方向,轻轻眨了两下。
“它看见你了。”陈砚咕咚喝完水,把杯子搁在一旁,“宇宙其实挺怕寂寞的,所以总会留几个眼睛,盯着那些敢发呆的人。”
林仙鼻子一酸。
她想起自己年轻时曾在实验室熬过三百个通宵,只为破解一段来自深空的加密信号。当她终于破译成功,屏幕上跳出的却是五个字:**“嗨,最近好吗?”**
当时她怒摔键盘,骂这是恶作剧。
如今她才知道,那是另一个文明跨越亿万光年的问候,而发送者,早已在信号抵达前灭绝。
“我们是不是……也该留点什么?”她轻声问。
陈砚摇摇头:“不用留。我们已经在了。”
的确。
当你在拥挤地铁里给老人让座时,那是他在;
当你忍住愤怒没有按下举报键时,那是她在;
当你明知结局仍坚持写完一封手写信时,那是他们在。
他们从未离去,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活在每一个选择温柔的瞬间里,活在每一次对“无用之事”的坚持中,活在所有不愿被效率吞噬的灵魂深处。
多年以后,一个名叫阿洛的小女孩在田野间奔跑,不小心跌进沟渠。她哭了很久,直到抬头看见星空。
那一刻,她忽然不害怕了。
因为她觉得,天上有一双眼睛正笑着看她,好像在说:“没事,我也摔过。”
她爬出来,拍掉泥土,在回家路上捡了片树叶夹进课本。老师问她为什么收藏这片破叶子,她认真地说:“它听过风的话。”
老师笑了,以为童言无忌。
可当晚,她的终端收到一条匿名消息,附件是一段音频。播放后,只有十秒钟的背景杂音:虫鸣、风声、远处狗叫,以及一句几乎听不见的低语??
**“别急,慢慢长。”**
消息来源未知,IP地址指向一颗早已不存在的星球。
而在宇宙最偏远的观测站,一台老旧服务器突然重启。屏幕上缓缓浮现一行字:
【补完协议?衍生版启动】
【主题:错误之美】
【执行者:佚名】
【备注:本次更新无需批准,因“合理任性”已纳入基础法则。】
与此同时,问题树第七瓣花苞的内部空间中,一滴液态光正缓缓旋转,凝聚成一颗微型星系。星系中央,七颗星辰排成歪斜圆圈,围绕着一点虚空静静公转。
那里没有名字,没有坐标,没有时间标记。
但它存在。
就像一句话不必说完,也能被人懂得;
就像一个人不必伟大,也能照亮他人;
就像这个世界,明明充满混乱与不确定,却依然值得我们轻声说一句: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