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民不算人？”
秦姒一脸疑惑：“你这是什么意思？”
诸葛玲珑则陷入沉思。
张道临摇摇头，笑道：“灾民当然是人，这是客观存在的事实，不可更改，如果他们真不是人，你们也就没必要赈灾了不是？”
“那你这话什么意思？”秦姒越发疑惑。
张道临摆手，笑道：“我的意思是，要赈灾，朝廷就不能把灾民当做人来对待。”
“作为灾民，他们当务之急最想要的是什么？”
“吃饱啊。”秦姒说道。
张道临点头：“不错，吃饱，可现在你们的问题是，你们拿出赈灾的粮食，分下去之后都会被那些士族豪强拿走，根本到不了灾民手中。”
秦姒点头。
赈灾粮他们有很多，别说两千万石了，就算一亿石她都能够在短时间内调集出来。
但是再多的物资和粮食到不了灾民手中那就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成为资敌的行为。
毕竟朝廷和士族集团终究是要决裂的，朝廷的物资给他们，不就是资敌么？
“道理我们明白，可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让灾民吃饱饭。”
秦姒蹙眉：“准确点说，是如何让赈灾粮到百姓手中。”
张道临摆摆手：“所以我才说不要把灾民当人看。”
“你若把灾民当人看，就会从人的角度去出发，最先想到的就是粮食，而且还是颗粒饱满，营养价值高的粮食。”
“这样灾民就能吃饱饭，就能活下去。”
秦姒点头，她也没觉得不对啊。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
张道临笑道：“那些士族豪强也是人啊，他们也喜欢吃精粮，你们给人吃的东西他们也能吃，他们也能用。”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赈灾粮就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送到嘴边的肉，伸手就能拿。”
“人心都是一样的，有了就想更多，没人会嫌弃自己的粮仓太满。”
“所以……要用非人的目光看待灾民？”
诸葛玲珑这个时候抬起头，道：“你的意思是用人不吃的东西赈灾？比如糠？”
秦姒瞪大眼睛：“糠怎么能吃呢？”
张道临伸出大拇指：“对，就这反应。”
“正常人都知道糠这种东西不能吃，你知道，士族的老爷们肯定也知道。”
“但是，那些灾民现在都开始易子而食了，别说糠了，就算是马料为了活命他们都吃的下。”
“灾民不是人，他们是一群只想活下去的动物，什么东西都能吃。”
“但，士族豪强的老爷们不行，他们手里有大把的粮食，才不会去吃猪食。”
诸葛玲珑呼吸急促：“不错。”
“士族会和人抢粮食，因为他们是人，粮食可以吃饱，但他们绝对不会和牲口抢吃的，因为他们是人。”
“我明白了。”
诸葛玲珑心里惊叹，张道临的话让她醍醐灌顶，思维瞬间开阔。
站起身，诸葛玲珑对张道临恭恭敬敬的一拜：“多谢皇夫提点。”
张道临摆摆手：“小事。”
秦姒看着两人，沉吟了许久，好奇道：“我还是有点不懂。”
“我们送糠，他们难道不会倒掉或者烧掉？”
“他们很可能只是想借助这次旱灾抹黑朝廷而已。”
张道临摆摆手：“做任何事情如果投入成本大于收入，那就没人会干。”
“糠对于士族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们不会就，就必须想办法解决掉，而我们手上糠多如牛毛，随随便便给他整个几亿石都不是问题。”
“只要咱们拿运过去的糠足够多，觉得销毁的代价大于分给灾民，就会主动把东西分出去的。”
秦姒闻言，渐渐明白了。
诸葛玲珑轻叹一声：“唉，堂堂朝廷，拯救自己的黎民竟然也要用这种手段。”
“想想都觉得憋屈啊。”
秦姒泯着嘴，这话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但是想到几年前，张道临还没来秦国之前，就算知道外面天灾人祸不断，饿殍千里，万际人踪灭，她也无能为力。
别说用对待牲口嗯手段赈灾，她就是为灾民说一句话都能被怼的三天吃不下饭。
秦姒想到这里，不由的看向张道临。
这男人的到来，给了她希望。
面对如此事情，她也只是头疼而已，而不是绝望而旁观。
“玲珑说的不错，我真遇到好人家了。”
秦姒嘴角微扬，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纯糠影响价值太低了……”
诸葛玲珑沉思片刻，道：“是不是想想办法，可以在糠里面加点粮食？”
张道临点点头：“十斤糠里面加一斤碎麦和盐粒，搅拌均匀，按照这个比例弄，先弄他两亿石过去。”
“士族不是喜欢贪得无厌么，让他们贪，我看他们能不能吃下这些糠。”
“行。”
诸葛玲珑沉吟了一下，道：“顺便征集一批旧衣服和烂衣送过去，那边的百姓衣不蔽体，今年的旱情可能要持续到明年。”
张道临点头：“嗯，原理你都明白了，照着安排就是了。”
诸葛玲珑微微点头。
不日之后，诸葛玲珑找来户部主事，开始朝廷的第二批赈灾粮征集事宜。
西秦户部主事，蔡阳和几个户部官员来到稷下学宫，面见了诸葛玲珑。
“丞相。”
诸葛玲珑已经正式担任西秦内阁首辅，并兼任丞相，总领朝臣。
“我和陛下，还有皇夫商量了一下，南方的旱情刻不容缓，你们立刻准备开始第二批朝廷赈灾粮的征集事宜。”
“啊？”
蔡阳微愣，而后道：“丞相，我们上一批赈灾粮可都进了士族豪强的腰包，咱们可不能再中计了啊。”
诸葛玲珑摆摆手：“你们下去立刻着手调集两亿石糠秕，同时在征集一千万斤碎粮。”
“啊？”
听到诸葛玲珑要的东西，蔡阳等人一脸懵逼，不是要赈灾么？怎么要的是猪食啊？
“再去，把各地城里的旧衣，烂衣，旧被子，烂被子反正是不用的东西征集起来。”
“这些东西征集起来之后，全部送去南方几个灾区。”
诸葛玲珑说完，蔡阳几人都懵逼了。
糠秕，烂衣……这算哪门子的赈灾粮啊？
朝廷拿这个赈灾，怕不是要让灾民造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