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涉失败,真知之眼开始大声抱怨,回过神时,发现风巽已经喝下了那瓶毒性药剂。
“你失智啦?!”
祂几乎要把纹路吓出感叹号,
“快快快,现在传送出去来还得及!去找你的小药剂师救命!”
“死不了。”
风巽抹了一把脸,看到密密麻麻的眼珠,湿润的、黏腻的。
真知之眼和她共享视觉,被吓得哆嗦起来,看向周围。
被赤色月光照耀的地方,流淌着蠕动的暗红色触肢,布满血丝的眼球点缀在每一根触肢上,荒诞诡异。
“是降低灵觉的药剂。”
风巽面不改色地踩在软趴趴的地面上,把试图缠绕过来的触肢挨个斩断,奇异的香气愈发浓郁,周遭响起悉悉索索的声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各处窥视——最强烈的视线,来自赤月。
真知之眼已经被吓得缩到她的衣袖底下了。
“你、你当心被深渊同化!”
祂结结巴巴地警告自己的眷者,很后悔没有临时去投奔白榆。
在白榆那边,祂可以甜口小饼干无限畅吃,到处蹦来蹦去,偶尔犯科普瘾了,白榆还会认认真真地听祂说话。
怎麽想都比这个带着神明深入险境的眷者强啊!
“没关系,我的灵觉已经被降到最低了,祂没办法和我建立联结。”
风巽擡起头,沖赤色的月亮露出一个极具挑衅意味的笑容,
“这些声音,和雨声差不多。”
雨声淅沥,艾比·瓦恩端着一碗药汤,匆匆踏入旅馆的房间中。
“蛮骨的情况怎麽样?”
围在床铺旁边的魔物狼齐齐擡起脑袋,看向被安置在被窝里的小狼,发出低低的“嗷呜”声。
金帛鱼里坐在椅子上,中断法力供给,蹙着眉摇头:
“还是不太对劲。她好像和某种力量源建立了联结。现在,联结的另一方在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力量。和混血的天赋觉醒很相似,但力量浓度太高了,她没办法轻易消化。”
她停顿了一下,还是把最糟糕的结果说了出来:
“再这t样下去,她的身体会因为没办法承受太多力量,直接崩溃的。”
和艾比之前诊断出来的结果差不多,她端着已经调整到合适温度的药汤走过去:
“先把这个给她喂下去吧,可以让力量衰退的药汤,我调整了一下药量,不会对身体造成太大伤害。”
和身体机能崩溃相比,中毒只是一件小事。
金帛鱼里接过碗,掰开蛮骨的嘴,直接把药汤灌下去。
几息后,蛮骨缓慢地睁开眼睛。
“醒了?”
“你突然晕倒,差点把我们吓坏!还好还好——”
充斥着担忧的话语被狼嚎声打断。
蛮骨以四肢着地的方式从床上跳下来,身体各处都覆上皮毛,幽绿色的狼瞳中,各种各样的情绪飞快闪过。
“不、可、以……!”
蛮骨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像是在与某种不可见的存在作斗争。
在狼群和玩家愣神之际,她跌跌撞撞地沖到窗边,用力一跃,沖破玻璃,头也不回地踏入雨幕中。
突如其来的雨编织成一块巨大的幕布。
豆大的雨点从空中落下来,将清泉揉碎为细碎的涟漪。
白榆蹲在树底,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好像,不是太阳雨。”
雨下得有点大,总有几滴雨顺着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她慢吞吞擡起翅膀,稍稍拢起,盖在泽菲尔的脑袋上。
“哼,泽菲尔大人又不怕水。”
“下雨的时候,有点冷,泽菲尔大人,很暖和。”
“……”曜日季怎麽可能会冷。
风刃斩断了水莲宽大的圆形叶片,又凝聚为一缕风,将叶片险险捞起,飘到树底。
泽菲尔用绒尾卷着叶柄,让水莲的叶子罩在白榆上方,顺带着用风魔法吹走飘进来的雨水。
“下次出门,一定带雨衣和雨靴。”
白榆认真反思了一下,很快便恢複过来,随手捡起一根小树枝,在地上画出一个简陋的猫猫头。
被雨水浸湿之后,土壤变成了黏合在一起的深色,正适合用来作画。
泽菲尔低头看了一眼,用风魔法在猫猫头旁边勾勒出一只圆滚滚的团子。
白榆:“和店里的,白鸟玩偶,有点像。”
泽菲尔冷哼一声,又划拉一笔,在团子的脑袋上加了一颗星星。
白榆擡起头,摸摸点缀在发间的星星发饰,终于反应过来。
她拿着小树枝,高高兴兴地在猫猫头和小鸟团之间画上一根线,中间还点缀着一颗爱心。
“这是泽菲尔大人。”
“这是我。”
“这根线的意思,是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白榆:“我在故事书上看到过,很久很久以前,怒风海岸还没有盘桓着狂躁风元素的时候,在那里生活的居民,会把名字写在沙滩上,和朋友、和亲人、和喜欢的人,等待着海浪把名字带走。”
“海浪把声音留在海螺里,把卷走的名字镌刻在潮声中,这样一来,每当潮水上涨,再一次漫过这片沙滩,曾经留下的名字,就随着潮水一同回归、一同恒久存在。”
“他们觉得,这是一种誓言、一种可以守护羁绊的特殊仪式。”
雨珠落在湿润的土壤中,砸出来一个个小小的凹坑,溅出来的泥水逐渐模糊掉简笔画的轮廓。
“雨水落在大地上,又以另外一种形式回归天空。”
白榆托着下巴,道,
“被它模糊掉的字迹,也会和雨水一样,一直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