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紧密的、稍显奇怪的拥抱。
冰冷的泪水濡湿了衣料。
祂的声音一重接着一重,听起来就像是白榆初次见到灾厄之神时听到的呓语,但其中所蕴含的情感要更加複杂。
【我在这里等了很久。】
【好孤单好孤单好孤单好孤单】
“是在等我吗?”
白榆有些不解,
“但是……”
她都没来过深渊,更别说和赤月相熟了。
真要说的话,还是蛮骨和赤月更熟一点啊?
【是在等你哦。】
【我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快要发疯,寂寞得快要死掉。】
【你是我重要的、宝贵的、唯一的朋友。】
【真狡猾真狡猾真狡猾真狡猾】
好像被套上了了不得的身份。
白榆犹豫片刻,决定采取安抚战术,擡起手,拍拍祂的肩膀。
泽菲尔趁机从她的外套里窜出来,丢出一道风魔法清理掉泪水留下的痕迹,站在她的肩膀上,气势汹汹地擡起爪子,开始扒拉那些不安分的触肢。
“跟这种奇奇怪怪的家伙有什麽好谈的!”
他大声喵喵,
“阴暗系地雷神!触手怪!”
【狡猾的、没礼貌的家伙。】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
触肢如同潮水般退去,那道虚影稍稍低头,摆弄着触肢,行了一个怪模怪样的礼节。
【我是赤月的意志。拥有统领深渊的一半权能,在七百一十一年前诞生。】
【你会讨厌年纪很大的朋友吗?会因为没办法接受这个不和我说话吗?会带着这个讨厌的、耀武扬威的家伙离开我吗?】
好沉重!
虽然不太清楚自己怎麽会突然多出来一个“好朋友”的身份,但是,白榆总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如果她不默认这个身份的话,对方似乎就会变得很难过。
肩膀上的眼泪已经被泽菲尔用风魔法清理掉了,但刚才那种湿漉漉的感觉依旧停留在她的心中,有些沉甸甸的。
白榆主动伸出手,牵住位于最边缘的一根触肢:
“要,一起吃饭吗?”
【欸?】
【可以吗?真的可以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好开心】
泽菲尔:“哼,複读机神。”
看得出来,泽菲尔对赤月的意志抱有很大的意见,短短几分钟,已经连着取了三个外号。
在触肢伸过来偷袭泽菲尔之前,白榆再度把他塞回外套里。
泽菲尔:“打就打!谁怕——唔唔唔!”
白榆隔着外套捂住他的嘴巴。
泽菲尔在外套里喵喵咧咧,旁边传来的目光也有些哀怨。
白榆假装无事发生,目不斜视地揣着泽菲尔、牵着赤月的意志走回任意门前,在进入店铺前,稍稍停顿了一下。
正要松开手去和蛮骨对话,触肢更快一步地蔓延过去,落在蛮骨额心。
几缕黑雾被缓慢地剥离出来。
焰骸渡渡鸟啄走了那些黑雾,将它们覆盖在自己的骨架上,欣赏了一下自己变得丰满起来的“羽毛”,发出得意的叫声。
紧接着,它擡起翅膀,急速飞走了——连地上的金币都没要。
蛮骨的身形逐渐缩小,回到了人形的姿态。
她盘腿坐起来,飞快地穿上衣服,头顶的狼耳疑惑地动了动,看向白榆身侧。
“星星,你旁边有什麽东西吗?”
白榆眨了眨眼睛,意识到什麽。
【她看不见我,也没办法以正常的方式听到我的声音。】
【只有你可以。】
白榆默默低头,看向还在扑腾的泽菲尔,觉得这个说法稍微有点问题。
但她是个包容的好孩子,并没有反驳赤月意志完全站不住脚的发言,点点头表示了解,又对着蛮骨“嗷呜”几声。
白榆能听懂狼语,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嗷呜”声可以达到正常的狼语水平。
蛮骨:“你想吃烤恶魔饼干,裹上面包糠炸一炸,隔壁冒险家都馋哭了?”
她思索片刻,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我明白了!是新研制的魔物料理吧?等我一会儿,我去抓几只恶魔给你练手!”
白榆:?
完全理解错了!
她张了张嘴,刚要开口挽留,蛮骨便从储物道具里拿出一根鈎索,把鈎爪钉在悬崖上,一溜烟地滑了下去。
“我感觉很好!没有哪里不舒服!嗷呜嗷呜!”
狼人经常会用“嗷呜声”来发洩过剩的精力。
看蛮骨的状态,她不光恢複了,力量也上涨了一大截。
“刚才抽出来的黑雾,是什麽?”
白榆转头,问出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是我散落的碎片。】
【是孤单的絮语、是愤怒的火焰、是怨恨的红潮。】
【我很难过,所以没办法控制我自己。】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榆:“是因为没等到,能和你说话的朋友吗?”
【是哦。】
【要听故事吗?】
祂似乎并不需要白榆给出回答,在短暂的停顿后,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公主被囚禁在阴暗t的高塔上,她是魔女的孩子、是注定要毁灭王国的灾厄之子。她不被任何人期待、也不会得到任何一位子民发自内心的喜爱。】
【人们畏惧她、厌恶她、远离她,为了拖延灾厄的脚步,她的血亲用锁链缩住她的手腕、脚踝,限制她的自由,将她安置在一座高塔上。】
【高塔很黑,没有用来照明的蜡烛,只有巴掌大小的窗户能透出一丝光亮。她在阴暗的高塔上摸索着生活,不知道自己叫什麽,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她的朋友是角落里的青苔、匆忙窜过的老鼠、生命短暂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