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进入深渊以后,我的烦恼就消失了。”
歇尔呜咽道,眼眶微红,
“触手会说话,但不需要我回话。”
听完歇尔的故事,周围陷入一片沉默中。
抱着听故事想法围上来的玩家们敬畏地后退一步,为这位宁愿被污染也不想和人说话的勇士腾出一点私人空间。
白榆:“那…活动结束之前,歇尔姐姐记得过来这里,清理精神污染。”
她停顿了一下,慢吞吞补充:“如果,是因为攻击其他玩家、被带了过来——”
“到时候就随你处置!”
歇尔相当上道地补充,感激地朝着柜台鞠了一躬,飞快地溜走了。
白榆茫然地眨眨眼睛。
她盯着歇尔的背影,小声道:
“所以,在歇尔姐姐看来…我们都是触手?”
泽菲尔:“说不定你是长着翅膀的触手。”
白榆转头看他,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那泽菲尔大人,是长着猫耳朵的触手!”
【那我呢?】
【我有很多触手,上面有很多眼球,但它们一点都不可爱。你会因此讨厌我吗?你会因为这个疏远我吗?有很多人来到了深渊,但是他们不喜欢触手和眼球,也不喜欢我】
赤月意志又陷入了坏情绪的循环中。
店里有很多人,白榆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悄悄靠近祂,牵住祂的触肢:
“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就是可以接受对方全部的存在!就像我和泽菲尔大人,泽菲尔大人会嫌弃我说话慢、没常识,但他会陪我做对话练习、给我科普常识;泽菲尔大人经常炸毛、还口是心非,但我愿意顺毛,也可以听懂他没说出口的真心话。”
泽菲尔警惕地竖起绒耳:
“我怎麽感觉你在说我坏话?”
白榆:“明明是夸奖!”
“哼,泽菲尔大人可不是好糊弄的笨蛋,炸毛和口是心非是夸奖吗?”
泽菲尔用绒尾卷住她的肩膀,开始摇晃。
白榆一本正经地解释:
“泽菲尔大人,炸毛的时候,像绒绒草,很可爱。还有,口是心非的时候,别扭的样子,也很可爱。”
坠在小辫子上的四芒星轻轻摇晃着,那是泽菲尔前几天用颜色漂亮、质地轻的矿石磨出来的,点缀在细细的发绳上,和发间的星星发饰正好配套。
她把脸颊贴过去,蹭蹭泽菲尔。
泽菲尔:“别想用这种方式蒙混过关!还有,不许用可爱来形容泽菲尔大人!”
他被蹭得往后仰倒,嘴上仍在抱怨,绒尾却抽了回来,自然而然地垂在白榆的羽翼中间,轻轻地摇晃着。
成功蒙混过关后,白榆又道:
“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触手和眼球的。”
在游戏里待了这麽长时间,白榆所体会到的、最深刻的一点——
玩家们的喜好都奇奇怪怪,可以说是十分複杂多变。
就拿弥拉瑞的风俗店来举例,以毛绒绒为卖点的店铺人来人往,以鳞甲类为卖点的店铺生意也不差,她和泽菲尔出去逛街的时候,还遇到过站在风俗店的店门口,问店员有没有触手娘的。
【只有你不会害怕我。】
【他们都讨厌我都讨厌我都讨厌我】
白榆:“不对哦。”
她往旁边走了几步,随机抽取一位幸运玩家,牵住对方的衣袖,摇一摇。
玩家低头,发现是救苦救难的小店主后,嗓音顿时柔了八度:
“怎麽啦?”
白榆:“姐姐,喜欢触手吗?”
被询问的玩家摸摸下巴:
“其实还挺喜欢的?不管是什麽样的角色加上触手,都会拥有很强的人外感,像是触手——哔——什麽的就很刺激!区区十——唔唔唔!”
站在旁边的同伴惊慌失措地捂住她的嘴巴:
“你在和小孩子科普什麽奇怪的东西?”
“反正有屏蔽系统啦。没事没事,关键词都会被——哔——掉的。”
玩家从队友的物理禁言中挣扎出来,振振有词地反问,
“你敢说自己没看过?”
捂嘴的同伴心虚地移开目光:
“看、看也是看过的。”
白榆:“唔,那如果,活动界面的背景,突然有了人形——”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玩家迅速完成下蹲捧手星星眼的连环动作,一脸期待地看着她,
“在哪里在哪里?是这次活动的隐藏角色吗?小店主你见过了吗?我有机会见一面说初见结婚吗?”
进度也太快了吧!
白榆看着她的脸,终于意识到对方有些面熟,似乎是那天被兽人拉去作证“女仆装还是不合适的比较好”、后来又夺门而逃的玩家。
在愣神的工夫,半夜三更四菜一汤已经被身边的同伴拖走了,对方一边搭着人的脖子往外拖,一边回头沖白榆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这家伙以为自己是在玩乙女游戏呢,不用理她。”
她们打打闹闹地走出店铺,仔细分辨,还能听到些许有关“触手好还是毛绒绒好”的争辩,最后两人达成一致,约好了一起去风俗店逛逛,先摸摸穿女仆装的毛绒绒过个瘾。
……虽然过程有一点曲折、还有一点离谱,但不管怎麽说,得到了一个异常友好的答案。
白榆擡起头,看向赤月意志:
“你看,也有人喜欢你。”
赤月意志呆呆地望着门外,即便回答问题的两位玩家已经绕过悬崖、从另一个方向走远了,祂的目光也依旧凝固在那里。
过了许久,血红色的眼泪从祂的眼眶中涌了出来,不知道是因为承受阙值提高了、还是祂流泪的样子实在太过狼狈,白榆并不觉得可怖,只是觉得心髒深处有种隐约的钝痛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