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点钟刚过，和妇产科的联合会诊结束，霍云庭起身收拾桌上材料。
京附医这种层次的大医院，难进更难升，一屋子基本都是深耕行业几十年的前辈。
匆匆散去的人群里，霍云庭高峻挺拔的身影格外打眼。
等电梯时，打量了他一路的许主任终于开口叫他：“听说小霍最近结婚了？怎么这么低调，连请柬都没给科室里发一发。”
霍云庭伸手扶住电梯门，让许培仁先进，温润笑说：“太太年纪小，顾虑还比较多。等到后面办婚礼了，一定先邀请您。”
“那我可就记下了，”许培仁进了电梯看周围没人，背着手凑过来，“你家小太太还在读书？”
霍云庭颔首，对前辈这个亲昵的称呼勾了勾唇：“嗯，大四了，明年夏天毕业。”
他有意抹去了一些细节。
听到他的回答，许培仁神色变得复杂起来：“那我怎么听小祁说，你女儿都上中学了？”
霍云庭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太阳穴突突直跳：“您都是听谁说的？”
许主任扬起花白的头顶看他：“还能是谁，我带的规培小祁啊，说一推开门你女儿坐桌边写作业，把他给吓一跳。”
霍云庭扶额，他是想过别人会有些误解，传出两句对江乔不利的闲话，但他实在是低估了小年轻的想象力。
刚一过走廊转角，就看见祁青山倚在任斐然桌边墙上争辩，眉飞色舞，手势夸张得快要起飞。
“都跟你说了是霍主任女儿不是老婆，我可是咱科室第一个见到那小姐姐的活人，就凭你从不知道哪个小群里听来的只言片语，能干得过我前线直击？”
李鲤拿着保温杯在饮水机边接水，余光瞥见两个老大逼近办公室门口，清了清嗓子。
任斐然不再说话，突然默默地站到李鲤身边，乖巧微笑。
“小沈看起来是比实际年龄要小一些，不过真是我领过证的太太。没有什么女儿，也没让她当后妈，您尽管放心。”霍云庭立于门外，和许主任道。
办公室的门开着，话音清清楚楚传入门内。
可祁青山顾不上和他再斗，已经完全傻了。
在顶头上司跟前议论人家老婆是女儿，纯纯是自投罗网不想活了。
可无论怎样，沈语这边全程都听得完完整整。医院的门隔音一般，她贴着门缝站了一刻钟，杏眼专注，双手无意识地拳对拳放于身前。
霍云庭拧开门把手时，她惊惶地向后跳了一小步，像只在洞口侦查风声的兔子。
霍云庭猝不及防，笑出声：“偷听什么八卦，这么认真？”
沈语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口气，“我和你的八卦……你刚刚也听到了吧。”
她脸上隐隐发热，“说我是霍医生女儿什么的。”
霍云庭浅浅勾起唇，“嗯，听到了。”
刚刚他听许主任说起时，还觉得这种传闻无中生有得可笑，可现在小姑娘人就在他眼前……
虽然很难承认，但似乎的确也有那么几分可以理解。
沈语跑这一趟本来就是为了送人情，一切以金主爸爸最大，见裴知鹤的表情算不上愉快，连忙给他找台阶下：“啊，其实我觉得他这么说，肯定不是因为觉得你……老，主要还是我不怎么会打扮，穿得太像高中生。”
身后的书柜玻璃擦得极为干净，熠熠反光，沈语两三步跑过去摘了发绳，对着玻璃用手梳了梳，又小步跑回来给霍云庭看。
她歪头笑了下，“这样呢，现在有没有好一些？”
绑了一天的头发微微发卷，像柔亮的墨色丝绸，有几缕鬓发垂落，又被她别到耳后。
离得近，霍云庭闻到淡淡的发香，并不是他放在次卧浴室里的洗发水味道，像是刚剥开的柑橘，甜蜜多汁。
他黑眸微微眯起，“好多了。”
她像说悄悄话似的，贴近霍云庭的耳朵：“要不你带我去给大家分一分，顺便破除一下谣言，维护一下你的形象。”
她社恐归社恐，但怎么解释都不如本人出面效果好。
毕竟，霍医生婚后让女大学生当后妈这种流言，一旦传出去还真的挺可怕的。
“你想去的话，当然好。”霍云庭帮她把盒子再装回去，拎起帆布袋。
在快要踏出办公室门口的瞬间，另一只手很自然地扣住了沈语细白的手腕，稍微换了换方向，十指相扣。
倏地，沈语心尖都麻了一下，傻乎乎地抬头看他。
霍云庭像她刚刚那样，偏过脸凑过来说悄悄话，但因为两人身高过于悬殊，棱角分明的下巴有意无意地触到她的头顶：“我同事们人都很好，不会难为你，别怕。”
“但是呢，我还是希望能和我太太看上去更亲密一些，你不介意吧？”
骨传声，好一个音质折损最低的骨传声。
本来就好听的声音威力放到更大，沈语的神智直接被温柔的低音炮轰成烟花，她口不择言道：“……你，你放心，我会努力的！”
霍云庭忍笑：“好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