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刚入十二月,她给H寄了第一封信。
在信的尾段简短地提了句,年底元旦时她要主持京大学生会的跨年晚会,是老师和同学一起推选的没错,但对于新生来说是个挑战,需要她“踮踮脚”。
从头至尾,并没有任何要礼物的意思。
只是怀着一种在大人面前赧然自夸的孩子心,以及想尽办法证明的脆弱自尊——她优秀也努力,虽然现在还一无所有,但也配得上对方的奖学金捐助。
对方的第一封回信在初雪前夜寄来,随信还有这双高跟鞋。
包装很漂亮,庄重得甚至让她有些羞愧。
H的品味很好,高跟鞋通体是银色,点缀着细小的碎钻,站定时看起来低调利落,动起来时,又会随着光线的流转闪烁微微的碎光。
有些出挑,但得体,是恰好点缀她这个年纪的华丽。
最上方一张和信纸同材质的卡片,与信里同样温柔的蓝灰色钢笔字迹:【我的辛德瑞拉:稳稳地踮起脚,去更耀眼的世界吧。】
沈语开箱的时候还不认识这个牌子,只是呆呆地捏着那张卡片,感叹了无数遍H的用心。
这也是可能的吗?
明明她从未在信里提过鞋码这样细节的信息,大概率只是对方的猜测,但穿起来却刚刚好:不只是尺码,连足弓的弧度都恰如其分,忽视一点点踮起脚的异样感,简直稳得可以跑起来。
晚会过后,她就很珍惜地把它收了起来,再没有穿过。
也许是冥冥中有些指示,搬来霍云庭的房子时,她也把这双鞋带了过来。
以周老师的话为契机,她从衣橱的深处把盒子取出,暗自做出了决定。
下个月林叙邀约的乐器展,十二月柏林医学论坛的陪同翻译,她都会穿上这双银色高跟鞋,踏上属于她自己的战场——
就当成是,一场假装H在场的排练。
等到某一天真正见面时,她想让H看见自己成长后的样子。
清早,沈语为论文的事回了趟学校,准备过几天去露营时再跟霍云庭联系。
蒋佳宜终于结束了和男友的岛屿旅行,进门把行李箱一摊,先给沈语塞了一大堆当地买来的纪念品,懒得多做收拾,急吼吼拉着她去校门口超市进货。
快到金院时,蒋佳宜扯了她胳膊一把:“那渣男。”
沈语顺着她的视线往前面看,霍骁正背着包从教学楼里出来,顿时有点头疼,结果对方只是有些尴尬地和她远远对视了一眼,连嘴都没张,就大步往路边的车去了。
黑色的迈巴赫suv,越过灌木丛看到车牌号,沈语禁不住一愣——
霍云庭的车。
可她和霍云庭结婚才这么短短几天,因为两人性格外貌实在是差别太大,习惯了裴知鹤在身边,再回头看霍骁,完全就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不想打扰,沈语拉着舍友不动声色换了条小路,好避开和他们迎头遇上。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家广式茶楼门前,霍骁跟着他低头顺眼地进了包厢。
落座后,眼看着一笼笼精致的点心填满了圆桌,茶水都凉了半截,他夹了块豉皇凤爪给自己壮胆:“哥,你是不是又后悔那么对我了,才请我吃饭改善生活?”
霍云庭只喝茶,没动筷子:
霍骁一怔,塞得满满当当的嘴都忘了嚼:“……没忘,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今天是你亲妈生日,忘了?”
霍骁一怔,塞得满满当当的嘴都忘了嚼:“……没忘,这么重要的日子怎么会忘,就是这两天学校里忙晕了没顾上,我……我现在就发消息好吧!”
霍云庭看他一眼,没什么情绪:“我用你的名义订了一套翡翠首饰,今早应该就送到了。”
“哦……我以后公司上了正轨,一赚上钱就立马还你。”霍骁心虚得要死,刚上车时那点小情绪全忘干净了,嘴里嚅嗫着胡乱谢了两句,打开全家小群飞速打字。
再去看下面她给霍云庭回的那两条,虽然也说了谢谢,但就是一眼能看得出冷淡,说拍卖行送来的画已经收到,但最近不再像以前那么喜欢这位艺术家,就直接寄回国内了。
霍骁看得双颊火烫,心虚上升到了新高度。
要真是他送的东西也就算了,但两套礼物都是霍云庭送的,还因为母亲的偏爱搞出这种区别对待。
从小到大好像一直都是这样,舒英待小女儿最亲,对他也宠溺,唯独和长子客气疏远,完全就像是别人家的儿子。
霍云庭一向对这种偏袒不置一词,从不为自己争取什么。
甚至他生日前一天,舒英只是群里说了句让他赶紧趁机宣布和沈语订婚、拿下老爷子欢心的玩笑,他哥就能为了他连夜从纽约的会议飞回来。
霍骁越想越过意不去,张了张嘴,“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