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真的只是很轻的一下。
霍云庭的手上完全没用力,一点痛觉都没有。
但沈语依然飞快抬起了手,像一块只有逃避功能的大号创可贴,摁住额头上被他弹过的一小块皮肤,顺便挡住一半惊惶的脸,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从那两个亲昵的字眼上扯回来。
老公……
结婚后快半个月的时间,除了最开始纠正她的那一次,无需称呼他为霍老师或者您,霍云庭虽然偶尔会喊她霍太太,但再也没有特意要求过她怎么叫他。
霍云庭是个绅士,勉强这样的词,从不会出现在他的字典里。
沈语在这样接近于纵容的自由里,对他的认知从温柔的长辈变成哥哥,最近再变成理想的异性,慢慢地,也能挨在他身边,淡然接受霍云庭医院同事对新婚夫妇好奇的打量。
但,这跟让她坦然讲出老公这个词完全不一样。
语言有一种微妙的魔力,能让一些格外暧昧亲热的虚构情节显得无比真实。
就好像,她真的是和霍云庭相恋多年终于修成正果的小妻子,两人互相知晓对方全部的过去与未来,她可以肆意拉起他漂亮如艺术品的大手,随随便便地撒娇。
好在,霍云庭现在也只是开玩笑地提起,并没有走心。
她才好装作没听见,从手心底下去看他,迎上他含笑的狭长黑眸,“我……已经不渴了,两瓶都给你。”
霍云接过她递来的塑料袋,面上还是那副慵懒随意的笑,像极了她现在手机里的壁纸。
她还是第一次发现眼前的年上男人这么像猫科动物。
昳丽多情,情绪稳定又难以捉摸,她感叹完好哄才没几分钟,就能优雅倒退两步,回到那个她看不透的世界里去。
两人在无声的奇妙氛围中走回营地,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
营地的篝火燃起,沈语抬头看了一下靛蓝色的夜幕,直接被惊艳到小声哇了一下。
云杉树下的电影幕布白天时被强光耽误了,现在也完全发挥出了最佳效果。
因为医生们都忙着烤肉聊天,几乎成了隔壁露营点年轻女孩们的专属影院,连躺椅都搬过来了,抱着超大号的薯片袋蹭得飞起。
沈语挨着霍云庭,帮忙发了发餐盘和小叉子,对桌对面年长同事的道谢温婉笑笑。
许培仁在全科室里资历最深,简单说了两句开场白,祁青山一行人呱唧呱唧热烈鼓掌,端起盘子弹射似地起立,暴风开吃。
桌上各类烤肉和鱼虾贝一应俱全,各自配了不同的酱料和蘸汁,用厚实的一次性小碗装着,每隔两人放一份。
沈语倾身去夹一块扇贝,霍云庭单手接住她滑落的长发,越过她的肩,轻轻拢在她背后。
“怎么了?”沈语放下筷子,回头看他。
霍云庭收回手,“头发,要沾到酱了。”
沈语后知后觉地道谢,看了一眼桌上的小碟子,就放在她手肘旁边,如果不用皮筋把头发扎起来,的确是有些不太方便。
她看了一眼因为匆忙出门而光秃秃的手腕,皮筋在包里应该有备用的,但她要是因为这种原因离席,总还是有些小题大做。
少吃两口没什么。
不能给霍云庭丢人,这才是最紧要的。
沈语强作镇定地摸了摸发梢,坐姿也变得比刚刚更端庄了许多,连筷子都只夹面前的小羊排和香肠,再也不往更远的地方伸。
霍云庭留意到她的动作,帮她夹了只烤虾,投食的瞬间贴近她的耳朵,很自然地鼓励道:“头发的事情不用担心,有我的手在,不会让它弄脏。”
“哦……”沈语的耳廓被他的吐息熏热,低头剥虾。
现在她,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
从落座开始,她一直都能感觉到好多人在往这边看,而霍云庭却如往常一样云淡风轻,好像完全没留意似的。
李鲤和隔壁许主任组的宋听晚就坐在斜对面,眼睁睁看完狗粮小剧场全程,在桌子底下偷偷狂搓手臂。
“什么时候的事儿,你跟我说这是霍神?”宋听晚嘴都要撑到耳朵根。
“我哪知道,”李鲤端起纸杯,趁着喝橙汁悄悄叹气,“友友,偶像塌房都是一瞬间的事儿,我懂你。”
“有一天我上班突然一抬头,高岭之花就变恋爱脑了,就很猝不及防。”
宋听晚完全沉浸在震撼之中,“他真的不要太爱……”
祁青山忘性极大,早就把下午搭帐篷那茬给忘了,翘起腿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勾了勾手跟宋听晚小声谈条件,“这样,哥帮你问,下周你帮我多值一个班,成交?”
宋听晚想了想,小幅度一点头。
祁青山在桌子底下比出一个ok的手势,胆大包天地开口:“霍老师,讲讲您和师母的恋爱故事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