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迫近,距离北域城不过十里地,鲜活的人气儿穿越荒原,与一万大军交汇。
“爹爹~为什么不进城呀?”
沅沅窝在即墨骋怀里,一边翘着脚脚玩,一边咬住即墨骋喂过来的鸡蛋羹,香喷喷嚼着。
“这里是北域城,虽说有皇帝的诏令,爹爹如今是北域城的主人,但北域城背景复杂,有它原本的主人,爹爹贸然闯入,无法服众,难免会引起祸端。”
即墨骋并未藏着掖着,掰碎了讲给沅沅听。
从旁就餐的副将、慕容衍等人低着头,并未出声,也不敢插嘴。
他们隐约意识到——贤王另有打算。
沅沅点头,咬下勺子里的鸡蛋羹,骨碌着灵动的大眼睛,咽下鸡蛋羹后,往即墨骋怀里爬出来,站在他腿上。
沅沅握着小粉拳,大眼睛满是认真:“娘亲说,狗皇帝想让北域城和爹爹狗咬狗,等爹爹精力殆尽的时候,狗皇帝再给你安一个大罪!然后你就死掉啦~每年清明节,沅沅就要给爹爹上坟啦~沅沅喜欢爹爹嗷~烧一百斤纸钱~”
即墨骋:“???”
凤清兰!
副将们肩膀抖动,憋笑憋得很辛苦。
慕容衍抬眸瞥一眼,嘴角微勾。
“爹爹!沅沅不想你死掉!”沅沅捧住即墨骋的脸,往他脸上吧唧一口,抱着蹭一蹭,“爹爹,我们打下北域城,先绑起城主,再去打狗皇帝叭!城主可好绑啦~”
即墨骋错愕,先是沉眸警告在场所有人,才望向沅沅,温声询问:“沅沅,皇上是天下之主,是天子,莫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知道吗?”
沅沅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从即墨骋怀里爬出来,踩到桌上,险些一脚踩进盘中。
“才不是!”
副将们的头一个比一个压得低,生怕小郡主说完话,他们不能活着离开营帐。
即墨骋想制止沅沅,但小家伙跺跺脚,指天哼道:“狗皇帝才不是天子!”
天道叔叔根本就没有孩子!哼!他是万年单身狗!
沅沅扬起下巴:“厉害的人才是皇帝!娘亲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即墨骋凤眸微眯:“你娘亲什么时候教的你?”
“嘻嘻~”沅沅戳戳手指,小脚丫去踩即墨骋的大手,“娘亲也来啦~她说军营里有小美男,去给沅沅找后爹啦~”
即墨骋:“???”
副将们:“!!!”
沅沅大眼睛骨灵动有神,小身子有劲儿地蹦跶进即墨骋怀里,乖唧唧戳他胸口:“爹爹~你快去找娘亲叭~沅沅不想要后爹~”
即墨骋下意识点头,目光对上沅沅狡黠的眼神,似是想起什么:“你确定你娘是给你找后爹去了?”
沅沅眨眨眼:“嗯呢~”
即墨骋冷嗤一声:“若是爹爹找到你娘亲,她说是为了其他事,就罚你抄一百遍《字书》。”
沅沅抿唇,葡萄眼掠过心虚,随后,她轻扯即墨骋的衣裳:“爹爹……娘亲……娘亲说军队有细作,她给你抓细作去了。”
即墨骋气笑了,将小家伙拎到半空:“凤沅,行啊,长心眼儿了。”
“没有呀~”沅沅迅速反驳,“沅沅才没有心眼儿~沅沅可乖了!”
“行,沅沅最乖了。”即墨骋将沅沅递给姜义,“带郡主回去安置,本王有事与诸位相商。”
“奴才明白。”
沅沅趴在姜义肩头,乖乖与即墨骋挥挥手,临出营帐时,沅沅出声:“爹爹~他们如果不听话,就要砍死嗷~不然他们会背叛爹爹~爹爹就会死得超级惨呢~”
众人看向白嫩乖巧的小郡主,震惊她为何突然说出这种话。
在所有人印象中,小郡主单纯没有心机,被卖掉也会帮忙数钱。
怎么……
即墨骋兴味盎然,凝视着沅沅清澈的眼睛:“沅沅知道爹爹要说什么?”
沅沅摇摇头,耷拉着小脸,窝在姜义肩头:“娘亲说爹爹要么不忠不义,要么死路一条。沅沅猜,爹爹会选择不忠不义!这样就能活下去啦~而且~娘亲说爹爹有治世之才,能救百姓于水火~”
即墨骋心底触动,如今生命中对他极重要的两个女子都懂他,虽然说着他"不忠不义",却支持他破旧迎新。
“沅沅如此肯定爹爹会选择不忠不义?”
沅沅坚定点头,捧住小脸:“爹爹和娘亲超爱沅沅~如果爹爹去死的话,就会让娘亲带走沅沅啦~但是爹爹没有嗷~娘亲也是嗷~她没有带走沅沅~”
即墨骋微愣,后而爽声畅笑。
“好!好丫头!”
他以为是凤清兰教了她时局之类,甚至可能教她说他即墨骋道德败坏之类。
却没想到,小丫头太过信任他和凤清兰对她的爱。
小丫头相信,若是他死,会安排好她的去处与未来;若是他死,凤清兰也会提前带走她。
副将们一个比一个泛酸,无一不羡慕嫉妒即墨骋有个"暖心小棉袄"。
“沅沅放心回去睡吧,他们若是不听话,爹爹保证砍死,绝不留后患,好吗?”
“好嗷~”
姜义抱着沅沅离开营帐,严户立马摔杯,暗卫们迅速冲进来包围住营帐内所有人。
即墨骋收敛的气势瞬间外泄,压迫感如巨山倾塌而下,压得副将们喘不过气。
慕容衍垂眸不做声,他在想即墨骋若是造反,他的利用价值又在哪里,他必须活着,活着回燕国,活着报复一切敌人。
“诸位,如今什么境地,没有人比你们更清楚。皇帝昏庸无能,百姓生不如死,饿殍遍地,你们与本王又沦落到北疆恶寒之地。”
即墨骋修长手指懒散落在桌上,极没有节奏敲动,一下又一下干扰所有人的内心。
“王爷,你我毕竟是北雍臣子——”
五大三粗的副将话还没有说完,心脏已然被暗卫掏出。
血淋淋、空洞洞,血腥味与场面强烈刺激着在场所有人。
“李将军,你很忠诚。”即墨骋很给面子地拍两下手,云淡风轻望向严户,“风光大办,尸首送归京城。毕竟是北雍忠臣,本王很是欣赏。”
严户微笑拱手:“属下遵命。”
即墨骋懒洋洋交叠双腿,扫视在场所有人:“诸位,还有北雍忠臣吗?本王将你们一起办了。”
邪肆劲儿压得副将们不敢多言。
即墨骋只好一个一个点名,从距离他最近的张广问:“张将军,你忠诚吗?”
张广本跟随即墨骋打过七八场仗,被即墨骋救过两三次。
本就佩服即墨骋的能力,又知晓他实在无奈才反,跪地坚定:“属下此生只忠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