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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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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第 12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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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之桃第一次见栾念的朋友们,是在臧瑶的游记上,但那时没有宋秋寒和陈宽年,现在想来,那已经是十年前的事。 年轻的尚之桃在游记上看到他们在冰天雪地的北海道泡温泉、喝酒,看到栾念笑着把臧瑶丢进雪里。那时的她经历了一次爆裂,一次崩溃。 那时的她知道栾念热爱自由,自己又没有光明的身份,就总是刻意又显得恰好的回避他的电话,不问他的行踪。即便后来他们恋爱以后,她也从不要求见他的朋友和家人。 那时的她,冷静的像一个局外人。 今天这样的聚会,她从前也有想过。当她身处其中才发现这种感觉真的棒极了。不仅因为他们是栾念的朋友,也因为他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尚之桃从前就会想,栾念这么挑剔尖锐的人如果交朋友,那他们一定会很包容他。 她端坐在那听他们聊天,话题很丰富,天南海北。 林春儿和宵妹坐腻了,就一起问尚之桃:“要不要买奶茶?” “要。” “不要。” 尚之桃栾念同时开口,她转向他:“为什么不要?” 栾念不想让她走,他还没有享受够女朋友坐在身边带给他的满足感。但尚之桃不听他的,学他挑眉,跟姑娘们一起买奶茶。 出了餐厅,林春儿立马模仿栾念,脸一板: “谭勉今天挑这餐厅不行。” “吃饭就吃饭,少讲话。” “林春儿宋秋寒你们俩坐远一点。” “宵妹你怎么忍受陈宽年的?” 她学的特别像,尚之桃要笑死了。宵妹还在一边补充: “我也不是没有女朋友,只是我女朋友今天很忙。” 几个人大笑出声,尚之桃点头:“太像了太像了,他就是这个鬼样子。” “我原来以为他这样的人会没有朋友。”尚之桃说道。 “我还以为他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呢!”林春儿说,然后问她:“生意怎么样啦?” “刚刚起步,就还好。很多东西我都不懂,也在慢慢学习。” “栾念说你学习能力最强了。他什么时候夸过人呐,所以我觉得你一旦问题没有。”会学习的宵妹说。 “他夸我?” “对,在你看不到的地方。” 三个姑娘各有各的好看,往奶茶店里一站就引人侧目。一人要了一杯热奶茶,边喝边在餐厅周围走路聊天。 文物修复、公益项目、互联网广告,想起什么聊什么,有说不完的话。慢慢就有那么一点相见恨晚。 酣畅淋漓。 尚之桃回到栾念家跟他遛狗的时候还在喋喋不休:“为什么林春儿那么可爱,她跟宋秋寒真的很般配。” “宵妹好有学问,我看过她讲文物,结果真人更加博学。” “宋秋寒跟陈宽年竟然是高中同学,可他们一点都不像。” 栾念一边遛狗一边听她念叨,有时看她一眼,觉得她是真的开心。于是问她:“喜欢吗?” “喜欢!” “喜欢下次也不带你。”栾念有仇必报,对她皮笑肉不笑:“去逛街。” “小气鬼。”尚之桃说他是小气鬼,又对卢克说:“你爸爸是小气鬼。” 卢克汪了声:“我爸爸不是!”坚决捍卫爸爸的形象。 “尚之桃。” “嗯?” “下次还带你一起。” “好啊。” 尚之桃想了想:“那等你下次来冰城,我带你参加我们冰城的酒局好不好?可能就是一群人坐在一起高高兴兴喝顿酒,聊的不一定有营养。” “贺云会来吗?”栾念对贺云这个名字有印象,他们在一起时贺云给她打过电话。 “会啊。” “那好。” 他们之间看起来很好,彼此放开了社交圈子邀请对方进来,栾念每个周末都去冰城看她,见面的时候会疯狂做爱,然后相拥而眠。 就是普普通通小情侣的样子。 但栾念总是觉得,尚之桃的那颗心并没有被真正的燃烧起来。正如尚之桃所想,她与他之间绷的那根绳还在,只是弹性更大,不像从前那样易断。 在过年前最后一个周末,尚之桃临时有事去公司。栾念坐在尚之桃家的客厅里,看着那一面书墙。他知道,距离一直都在,并没有因为他们重新开始而消弭。 他在她客厅坐到傍晚,突然无法忍受这种距离感。起身直奔了机场。到机场的时候给尚之桃发消息:“我有事回北京。” “好的。” 尚之桃回他,并没问什么事,也没问他什么时候再来。 她在公司里加班跟员工们一起搞了一个大账户,等她从会议室出来才发现已经半夜了。就给栾念发消息:“到了吗?” “到了。" “我是不是过年后才能看见你了?” “嗯。” “早点睡,晚安。” “晚安。” 尚之桃回到家里,看到灶台上栾念炖的羊蝎子。他说天气冷,晚上他们吃一点热腾腾的。开火热了,盛出来啃了一块,忍不住给栾念发消息:“羊蝎子真好吃。” “不是睡了?” “我刚到家,有点饿啦。”她发了一张带着黑框眼镜的自拍给他看。 “真丑。” “嘿嘿。” 尚之桃吃了羊蝎子去冲澡,回来的时候又觉得这么好的羊蝎子真的就应该配个热锅才对。她惦记羊蝎子配热锅,第二天中午起床后给老尚打电话说不回家的事,然后就自己支起了电火锅,冰箱里什么都有,栾念原本洗好要昨天涮的菜整整齐齐摆在那,冬瓜、白萝卜、青笋、鲜豆皮、白菜,都是她喜欢吃的。 她一个人吃饭,突然觉得有一点无聊。就对栾念说:“你准备了好多吃的,我一个人吃不完。” “慢慢吃。” “我有一点想吃那家鱼庄的鱼了。还开着吗?” “开着。” “那等我下次去北京,你带我去吃好不好?” “好。” 栾念的回答都很简短,尽管他从前也不愿讲废话,但他们重逢后他回复消息会热一点。 栾念回北京什么事都没有,这一天开车去了山上酒吧。他喜欢的那辆车在送尚之桃和卢克回冰城后留给尚之桃开。她车卖掉了,工作应酬多,生活琐事也多,没有车总是不方便。尚之桃不肯留,他把钥匙拍下就走了。栾念说不清自己怎么了,总之就是心情不好。有人拿着相机对着酒吧左墙上那幅巨幅照片拍照,看到栾念进来就放下相机,对他笑笑。 是多年未见的臧瑶。 她剪了短发,利落干练,但眼角也有了一道皱纹。放下相机朝栾念伸出手臂:“不拥抱一下吗朋友?” 栾念上前礼貌握手,老友相见,心中是有波澜的:“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臧瑶刚要开口,就有童音喊她“妈妈”,紧接着一个小男孩跑了过来。小男孩是混血儿,长着一双蓝眼睛。 “叫叔叔,小麦。” “叔叔好。” 臧瑶蹲下去亲了小麦一下又站起身来:“我10月份回国的,先到了广州隔离,来北京后又居家了半个月,见了一些朋友,然后就到了年底。” “怎么找到这儿的?” “谭勉告诉我的啊。” “喝点什么?” “温水。我戒酒了。" 栾念看了一眼小麦,神色柔和:“小麦喝什么?” “酸奶。” 臧瑶坐在吧台前,服务生带小麦去玩。臧瑶看了栾念好几眼,终于笑着问他:“你不开心?” “明显?” “明显。” 栾念挑挑眉,将温水推给她:“说说你这几年。” “我啊”臧瑶想了想:我结婚了,生孩子了,离婚了,又复婚了。没了。" “忙碌的几年。一个人带孩子回国?” “对,玩到明年十月份再回去。小麦经常问我中国什么样儿,我说很美,他不信。于是我就想办法回来了。" “不嫌折腾?” “我本来就爱折腾,何况国内还有这么多朋友,以及我的前男友们。”臧瑶笑道:“你怎么样?难得见你那么外放,那照片挂在那真显眼。” “挺好。”栾念说。 两个人都不讲话了,臧瑶又回过头去看那照片,再回头看看栾念。她曾想过,栾念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呢?会热情吗?会小心翼翼吗?会磨掉他的尖锐吗? 他好像还是冷静,还是直接,还是尖锐,但还是有一些东西变了。原来栾念会改变的。 尚之桃电话进来的时候,冬日温吞的夕阳已经铺满酒吧,臧瑶带着小麦在附近拍照,栾念在窗前翻书。 “你在做什么?”尚之桃问他。 “跟一个朋友聊天。” 如果这个朋友尚之桃认识,栾念会直接报出他的名字,但他没有。 “哪个朋友?我见过吗?”尚之桃不是在查岗,只是想了解他。 “你没见过,臧瑶。” 对栾念来说,臧瑶是一个相交甚好的故友,对尚之桃来说,臧瑶是栾念心里特殊的人。 栾念见尚之桃不讲话,就问她:“怎么了?” “我知道臧瑶的。臧瑶在后海附近租了一个房子,那个房子是lumi的。lumi看到过你给臧瑶送花。” “然后呢?”栾念问她:“你想表达什么?” 栾念想听尚之桃讲一些热烈的话,像当年一样,在电话里带着义无反顾的勇气说爱他,因为他喜欢就捧着几个热包子送到他面前,又或者在深夜离开又折返。如果在此刻,尚之桃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送花给她,他一定会很开心,然后告诉她:“只是她打电话让他帮忙带一束花而已。” 给你喜欢花,我会送你一座花园。 不骗你,我在山上租了一小片地,准备种花送你。 这大概是栾念做过最浪漫的事了。@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大家都可以暴烈、愤怒、毫不遮掩,因为浓烈的爱才会有浓烈的情绪。 “我没有哦。你们聊吧,你到家给我打电话”尚之桃挂断电话。 栾念有点失望。 他到家并没给尚之桃打电话,冲了澡就靠在床头看书。书里的字一个都进不了他的眼。他觉得喉咙有点痛。山上风大,他罕见的感冒了。 梁医生给他打电话问过年的安排:“你想去冰城过年吗?如果你想去你就去,我跟你爸约几个好朋友一起过年就好。而且去冰城的话,最好后天就启程。你总要准备一些礼物,不能空手去人家里。” “我不去。” “?你前几天不是想去吗?”@“我有一点不舒服,不去了。" “哦。那咱们来认真讨论一下怎么过年?你来这里还是我们去你那里?”梁医生问。 “都行。” “你怎么回事!你才多大就都行都行!”梁医生笑他:“你现在就选。” “去你们那。” “好。那你后天过来咱们一起去置办一些食物。” “好。” 栾念挂断电话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发烧了,体温一试,果然。爬起来去医院门诊做核酸检测,然后回家服了一些退烧和消炎的药就睡了。 尚之桃没等到他信息,在深夜问他:“还没到家吗?”,又将这条消息撤回,看起来像查岗,而她并没有那个意思。 “到了。刚刚去做核酸。” “为什么?” “发烧了。" “哦。那你吃药了吗?” “吃了。” 尚之桃放下电话,突然觉得特别特别想念栾念。她好像很久没有这样热烈的情绪了,迫切想见到他,跟他待在一起。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卢克,问它:“我带你去北京过年好不好?” 卢克愣了一愣后腾的站起来:“汪!好!现在就出发!” “好。那我们明天一早出发好吗?” “汪!好!” 尚之桃第二天一早先回了一趟家。她从小到大每一年过年都是跟老尚大翟一起,这是第一次,她决定千里迢迢去看一个人。 “他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去呗!”大翟正在和面:“开车注意安全。我跟你爸过年回你奶奶家,你不用担心我们孤单。人家一次次跑来看你,你不回报一次不好。” 都是明事理的父母。栾念每周往返他们看在眼里,见面次数多了,也觉得是一个很好的人。 “那我走啦?” “走。” 尚之桃开着栾念的车,载着卢克,向北京出发。 她并没有告诉栾念她出发了,只是一人一狗在路上,向着她的心上人而去。 尚之桃想起二十多岁时奋不顾身的自己,她以为现在的她再也不会那样了,可她在昨晚感到孤独的刹那,又突然间充满热忱。 她从上午八点一直开到夜里十二点,整整十六个小时。每隔一个半小时休息十五分钟,就这么一路开着。下午六点后,她开始腰酸,那也没关系,开车时间缩短,休息时间拉长。 卢克真的太听话了,它一直坐在副驾上,看着外面的风景,不时叫两声,避免尚之桃瞌睡。 这一路,从关外雪到关里风,从一座座不知名的小镇到大城市北京,她第一次体会到如果真要见一个人该多么辛苦。一次尚且不易,何况长年披星戴月。但栾念从没说过,他没诉过苦,尽管他仍旧会嘲笑她、批评她,但他从没说过:“尚之桃,我为了见你不辞辛苦。” 她车里放着《披星戴月的想你》和《这是我一生最勇敢的瞬间》,当她听到那句“远在世界尽头的你站在我面前”的时候,突然泪雨滂沱。 尚之桃特别高兴,特别特别高兴。 她觉得她回到了22岁。 回到为了爱一个人奋不顾身的年纪,回到还相信爱的年纪。 她在进北京的时候给栾念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来看你了。" 孤身一人,1400公里,冰城到北京。 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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