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并无什么不妥,却听得他们齐齐心头?一跳。
赵氏作忧心状,“姜侧妃变成这样,我心里也不好受。十七弟妹放心,我会送她去庄子?上好好养病,望她能早日康复。”
这样的结果,早在姜姒的意料之中。
“八皇嫂心善。”
“相处一场,我也实在不忍心。你放心,我一定会派人?好好照顾她,保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有劳八皇嫂。”
赵氏和福王一起,将他们送到门?外。
王府的威严在门?庭中尽情彰显,高墙红门?琉璃瓦,石狮侍卫银衣甲,铜锁朱漆的大门?一关,将所?有的龌龊隔绝在内。
姜姒上了马车之后,娇美的脸冷下来。
“不知他们以后能否心安理得?”
这个他们,指的是赵氏和福王。
姜姽不值得同情,但赵氏和福王夫妇行事也失了磊落,尤其是福王。
“你那个八皇兄,瞧着老实憨厚,最?是老好人?一个,实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然不愿接纳别人?,那就管好自己的嘴。吃了又吐,实在是恶心。”
她来了心气,小脸板着,“但愿八嫂子?一样的好胃口,不嫌弃他的吃相难看。”
末了,她似乎还是气不顺,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睨了慕容梵一眼,眼皮垂下之时,眼尾却是吊着。
慕容梵何等聪慧,立马知道这一眼是警告。
他当即表态,“我绝不会如此?。”
算你识相!
姜姒吊着的眼尾一缓,瞬间又恢复成往日里娇憨的模样。“我就是觉得那样的专情让人?膈应……刚才一直没见冯嬷嬷,难道是被太后收回去了?”
“太后送出去的人?,绝对没有收回的道理,人?还在王府,且以后也会一直在王府。”
这话姜姒听懂了。
那个冯嬷嬷应该已经?成了赵氏的人?,也或者从一开始就是赵氏的人?。若非如此?,姜姽不可能一而再地中招,先是鬼胎草,后又是让人?神智错乱的东西。
王府侧妃不是一般的妾室,姜姽发?疯的事瞒不住,很快传得人?尽皆知。世?人?唏嘘之余,自有不少议论声。
赵氏面子?功夫做得好,一是在太后那里自诉错处,二是征得了姜家人?的同意,这才将姜姽送出京。
姜姽的离开无人?在意,除了柳姨娘。柳姨娘哭着求谢氏,让她跟着去照顾姜姽。但姜姽是王府侧妃,送去的地方?也是王府的庄子?,她一个姜家的姨娘去照顾并不合适。
谢氏很为难,让她去找姜良。姜良一口回绝,命她死了这条心,安生在姜家好好养身体。她大哭一场,当天晚上就病重了。
她这一病,直到去世?不过两月时间。
这两个月间,姜姒已显孕相。
平日里常与秦太妃相处,一起喝茶谈天,从南说到北,从天说到地。她有着前?世?的见识,不管秦太妃说什么都能接得上。
天气渐热,她衣着自是轻薄了许多,哪怕是屋子?里早就置了冰盆,她依旧心火极旺,不时扇着美人?团扇,瞧着随意自在,更是极妍极娇。
“两个人?的火气,自是比一个人?旺盛,清心经?或许管用。”秦太妃见她燥气不减,笑着说道。
她手上的团扇不停,“我也不知为何,总觉得燥得很。”
“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女。”
“此?话怎讲?”她来了精神,小脸满是八卦好奇之色。
秦太妃见她这般模样,不禁莞尔。
“我怀梵儿时,也是燥得厉害,便让人?念些清心的佛经?来静静心。”
她不知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不是天上传来的诵经?声吗?”
秦太妃闻言,大笑出声。
“那是我日日佛经?听多了,耳朵出现了幻听,总觉得有人?在我耳边念经?。谁知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那样。”
“那这天眼石……”她抬起手腕,露出那串佛珠。
秦太妃更是笑出了眼泪,“这天眼石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我生梵儿时握着它?,是希望我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我。梵儿出生时,我将它?放在了梵儿手中,谁知梵儿紧紧攥着不放,便有了那个传言。”
“原来如此?。”
姜姒恍然大悟。
这些是传言,但慕容梵生而记事的事不是假,这又该如何解释?
“王爷说他记事早,幼年时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
“这一点?随我。”秦太妃说,“我也记事早,两三岁时发?生的事都记得。倘若有可能,我真希望我和寻常人?一样,将那些事都忘了。”
“母妃。”
“都过去了。”秦太妃勉强一笑,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神情重新焕发?出光彩来。“你可知凤凰池三景是哪三景?”
这个姜姒还真知道。
所?谓的凤凰池三景,指的是万柳飞花、霞光照水、以及池心画舫。万柳飞花有时节性,霞光照水也要看天气,唯有池心画舫最?为常见。
两岸的万家灯火映照着池水,一艘艘画舫悠闲在池心中,在阑珊中尽情地徜徉,洒下一水的金辉。
这些画舫瞧着一般无二,内里的招待却是大不相同,迎合着客人?们的喜好。当姜姒随秦太妃上了包下的画舫之后才发?现,她们包下的画舫中全?是男子?。
“世?人?皆好色,男女都一样。家养的牡丹看久了,偶尔出来看看野花野草也不错。”秦太妃说着,朝她眨眼睛。
她心下啧啧,暗道这可不怪自己。
秦太妃落了座,姿态十分从容,看上去并非第一次光顾类似的地方?。毕竟京外比京中更为不受约束,各地都有这样的画舫与馆子?。
往来端茶水送点?心酒水的男子?一个个眉清目秀,但又不显得艳俗。
很快有人?抱了琴上来,看样子?是要抚琴。抚琴的男子?姿色上等,若不是在此?地遇到,必会让人?以为他是哪户人?家出来的优雅贵公子?。
贵公子?的琴技同样不俗,听得人?熏熏然。
姜姒不能饮酒,以茶代酒与秦太妃共饮。江风吹拂着轻纱帘,带来池水独有的气味,清凉之中还有淡淡的腥草味。
这样的惬意,这样的自在,让她无比的放松。
她看着那贵公子?,似乎有几?分像自己认识的一个人?,仔细一想,却又怎么也想不起到底是像谁。不由得在心下感叹自己也逃不过一孕傻三年的老话。
突然,画舫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上,人?和物都晃了几?晃。桌上的茶水点?心散落一地,侍从们发?出惊叫声。
“有人?撞画舫!”
早在画舫异动时,姜姒已被秦太妃紧紧护住,随她们出门?的人?一个个严阵以待。
外面传来一声娇叱,“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和我抢人??”
第86章
姜姒听到?这声音,和秦太妃相视一眼。
秦太妃唇角勾了勾,表情略带一丝嘲讽。
她们?今日外出没?有声张身份,跟来的人也全是便衣出行。外面的人?自是以为她们?没?什么来历背景,声音底气十足地登上画舫。
艳丽的妆扮,张扬的气质,正是周乡君。
周乡君在看到?她们?后,明显愣住。
秦太?妃已?经掩了面,作虚弱状。
姜姒一脸的愁苦之色,半点也看不出是来寻欢作乐的人?,“原来是周乡君,还?真是巧啊。我母亲的病一直不好,我想哄她开心,便带她出来散散心。说来也怪,我们?包下?的这艘画舫竟然连个服侍的丫头都没?有,全是些男子。”
她说到?最后时,脸上的懵懂与?不解尽现,那天真单纯的模样让人?丝毫不怀疑她说的话,还?真当她是无知的情况下?包了这艘画舫。
周乡君见她没?有表明身份,当然也不敢拆穿,讪讪着,“确实是巧。”
“周乡君,你?之前?喊什么,什么人?和你?抢人??”她揣着明白装糊涂,在看到?周乡君身后跟着的两?名男子时眼神微妙。
那两?人?长相都不错,一个衣着干练配着腰刀,一个衣着华贵文质彬彬。他们?的打?扮有些眼熟,长相也有一两?分眼熟。
“你?可能听岔了,我是听琴声而来,想见一见弹琴的人?。”周乡君见她往自己的后面看,当即转身,在看到?那两?人?时低声喝斥,“谁让你?们?跟上来的,快回去!”
那两?人?倒是听话,连忙诺诺地退下?。
画舫内所有的侍从都低着头,一个个像是被吓着了的鹌鹑。很显然他们?应该都认识周乡君,且周乡君必是让他们?害怕与?小心的客人?。
弹琴的公子抱着琴,上前?给周乡君行礼。
周乡君下?意识伸手,虚扶着他。“听到?琴声时,我就猜是水公子。先前?听说水公子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这声音之温柔,听得姜姒和秦太?妃鸡皮疙瘩掉一地。
那叫水公子的男子语气倒不见任何的受宠若惊,甚至是有些冷淡,“劳乡君惦记,流春的身子并无大碍。”
原来这人?就是京中有名的琴伎水流春。
水流春这个人?,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公子,但他这通身的气质却是后天培养出来的。原因无它,他自小被养大的方式等?同于瘦马。
这样的人?,被养成?之前?无人?识无人?知,一旦养成?之后露了脸,要么被达官贵人?收入囊中,要么成?为烟花之地的宠儿。
周乡君的眼睛似粘在水流春的脸上,很是恋恋不舍放了手。
“姜娘子是我朋友,你?好好招待她们?。”
说着,她向姜姒和秦太?妃再次行礼,“姜娘子,我就不打?扰你?和你?母亲的雅兴了,我这就告退。”
秦太?妃突然咳了起来,姜姒立马心领神会,道:“周乡君且慢,我母亲乏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画艘已?被我们?包下?,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你?留下?听听曲子吧,这位水公子的琴技委实不错。”
周乡君听到?这话,假意推辞几下?后便应了。
画舫靠边后,姜姒扶着至始至终都掩着面装病的秦太?妃上了岸,与?周乡君告别之时,还?有些不安地询问。
“今日这画舫,我怎么觉得不太?对劲…哪有侍候的全是男子的,瞧着怎么这么奇怪。周乡君,你?可知道怪在哪里吗?”
周乡君:“……”
这位芳业王妃到?底是真蠢还?是假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