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房离得不算远,帮忙的人都闻讯跑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土坯房。
真的很空,房里只有一床一柜,堂屋一桌一椅。
然后就是门口放着一盘大白菜。
厨房里有烟火气,锅里蒸着杂面窝窝头,一个锅耳锅里熬着一锅萝卜汤,汤上面飘着一层薄薄的油,清可见底的汤里清晰可见几片瘦肉,仅仅几片。
破旧的土坯房,甚至连一个喜字都没有,哪里有婚礼的样子?
周闻宴的脸色很难看,“芝芝,这就是你所谓的幸福,结婚都这么寒酸,幸福还能到来吗?”
叶琳琅也很想知道小姑子是不是真的知错了,并没有阻止这番戳心窝的话。
周闻芝苦笑,“哥,以前脑子进水,觉得清贫是开始,只要两个人努力就能一点点填满这个家,正如徐国生对我的感情从无到有。”
“现在我再看这个新房,怎么看都觉得讽刺,这哪里是家,这就是一个将我禁锢的牢笼。”
“徐国生和夏文清趴在我身上吸血还不够,还要让他们的女儿继续吸,看到没,另一间屋是给孩子准备的,衣服和床铺比新人房还新。”
都是家里寄来的布票给添置的,人家穿新衣,她的旧衣一年叠一年。
都是自己找罪受,活该。
她去将屋里的衣服和被子打成包裹拎出去递给村长。
“村长,这些东西我都不要,麻烦你分送给有需要的困难户。”
夏文清认出被子是女儿的,上前想要抢,“凭什么,这是我女儿的东西,你没资格处理。”
周闻芝只一句就堵上她的嘴,“这些都是花我的钱票买布做的,你说是你的,行,你拿钱来换。”
“还有你身上和你女儿身上这套,......”
都没说完,夏文清就气哼哼地滚一边去了。
她哪里有钱,她在家里就是个多余的,下乡这些年要不是徐国生拿周闻芝的钱帮衬她,早饿死了。
周闻芝冷笑,“放心,你们身上的我不会扒,毕竟我嫌脏。”
没有感恩戴德,只有无止境的贪婪,这种人,多看一眼都有罪。
以后,她要远离这些吸血鬼,过自己灿烂的人生。
周闻芝继续去收拾作为婚房的房间,要离开了,这里的东西一件都不想要。
她要跟过去愚蠢的自己彻底划清界线。
看着干干净净的屋子,内心已无半点波澜。
“村长,当初租这个房子的时候什么都没有,里面的东西都是我自己花钱找木匠打的,陶瓷盆和毛巾也是新的,麻烦您帮我问问有没有需要的人家,我半价出。”
“还有那些锅碗瓢盆,也就今天用过,也半价出。”
有人心动了,“周知青,我家里的锅该换了,那个锅我要了,锅里的杂面窝窝头送吗?”
锅里蒸着婚宴的主食,听闻是杂面窝窝头,周闻宴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嫌弃粮食,而是因为那是妹妹的耻辱。
人生仅有一次的婚宴,寒酸得令人发指。
“送一半,谁要汤锅和碗筷,汤锅里的猪肉炖萝卜也送一半,买家具的分大白菜和另一半窝窝头及萝卜肉汤。
全新的东西半价就很诱人,还有粮食送,很快屋里的东西就被分完了。
“啊啊啊,不要,不要搬我的东西,芝芝,我是你男人啊,救我~~”
门口,徐国生的声音由远及近,再由近至远,他的裤子屁股位置破了两个洞,是大老虎抓出来的,隐隐能看到星星点点的血红。
他已经被大老虎撵着跑了三趟,从村头到村尾,再从村尾到村头,回回路过他的新家,回回碰上村民从屋里搬出物件。
夏文清亲眼看着女儿的东西全部被分完,气得整个人都在抖。
都拿走了,她哪里有钱给孩子置办衣物?以后的日子要怎么过?
可是她又挣不过,因为全村的人都可以证明她女儿的东西都是花徐国生的钱买的,而徐国生的钱是周闻芝的。
“这个给你。”诗诗从小孩房里墙上一个松动的土块洞里挖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小方块。
“是什么呀?”周闻芝接过打开,入眼是一沓零零散散的钱,数了数,有65块钱。
还有一张去往京市的火车票,出发时间是明天,所以东西是夏文清藏的。
周闻芝露出讽刺的笑。
所以从她这里拿的不仅吃饱穿暖,还有剩余。
明知道自己置办新房没钱,她一分都没有资助,甚至巧言巧语从自己这里拿钱买车票。
把钱收进兜里,拿着车票走到夏文清面前,当着她的面把票撕掉。
“不要,不要撕,那是我的票。”
回应她的是一把碎屑砸她脸上。
“夏文清,你我从此一刀两断,你之前吃我的用我的,就当喂了狗。”
“疯子,周闻芝,你这个疯子,你还我车票,钱,还有钱,票和钱是放一起的,把钱还给我。”
她歇斯底里,只迎来一个过肩摔。
周闻芝这么多年的农活不是白干的,细杆一样的胳膊,但力气过人。
夏文清还没爬起来,村长就带来了两个面容严肃的干事。
正好,徐国生又被撵了回来,这一次,喵一把他拱到夏文清面前,两人砸成一团。
虎背上两个小娃娃小脸红扑扑的,拍着小拍呐喊:“喵一最棒。”
村长指了指墙根下刚醒来的小女孩,又指了指地上滚作一团的两人,两个干事都明白了任务目标。
干事一:“徐国生,夏文清,你们两个搞破鞋,未婚生子,犯了流氓罪,罚你们永久留村,没有批准文书,永不得回城。”
“不要想着偷跑,你们的事迹已经写进档案,除了这个村子,没有地方敢收留你们。”
“村长,这是他们的留村文件,两人的行踪由你们村里监督。”
“不要,我们结婚,结了婚就不算搞破鞋。”徐国生生锈的脑子拿出来显摆,偏偏还有认同的。
夏文清大喊,“对对,我们结婚就不算耍流氓。”
干事一面无表情,“如果你能把孩子塞回肚子里,那我亲自给你们证明没有搞破鞋。”
夏文清:......
干事二:“村长,上面下了命令,以后两人的活必须按村里最脏最累的农活标准,不得开后门,我们会时不时下来抽查。”
都不用过多调查,直接就定了两人后路。
两人面如死灰。
村长连忙点头应下,余光瞄一眼把两个小娃娃轰下去,自己爬上虎背的女孩。
刚刚两个干事说了,徐国生和夏文清惹恼了领导的掌上明珠,纯属活该。
掌上明珠,应该就是她吧。
他抖了抖瘦巴巴的身板,幸好自己平时对待知青一视同仁,没有苛刻周知青,否则头上的帽子都不一定能戴稳。
诗诗对惩罚很满意,一声驾,卷起漫天灰尘。
“妈妈,你去哪呀?”
“上山,我在山上等你们~”
五个孩子已经奔跑起来,谢临快速叮嘱周闻宴三人。
“你们先回京,周闻芝同志可以去新开张的百货商场或者最高的酒楼找经理要一份工作,报诗诗的名字就行,等我们回去再看诗诗怎么安排。”
直到这一刻周闻宴才明白自家妹妹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那两栋特色的建筑物在京市已经成了最亮丽的风景线,甚至有流传:进厂拧螺丝,不如去酒楼洗盘子。
铁饭碗已经不铁。
“谢同志,谢谢你们,回去请你们吃饭。”
“行。”
等你们两口子也被诗诗挖墙脚的时候再谢吧。
唉,也不知道能不能挖到手?
大家长突然多了个坏心眼:你们很缺钱,十分缺钱,超级无敌缺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