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乾触摸着龙蛋。
胸口处，一根小树枝从衣领钻出，如藤蔓一般在终乾的手臂游走，最终触碰在那枚蛋上。
一时间，终乾眼前出现一只丑陋的小蛟龙。
它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腐败，锋锐的鳞甲下露出森森的白骨。
终乾看到那形如蛟龙的嶙峋残体，那道残体也有了感应，苍白如煮熟的鱼眼一般的眼珠滚动，看了过来。
“你好，我叫终……叫我小怪物也行。”
似乎只是转动一下眼珠便消耗了所有的力量，或许它还未学会如何与人交谈，又或者它根本不会交谈。
终乾没有收到任何回应。
一片翠莹莹的叶片从终乾的衣领处钻出，盛放在终乾的眼前。
在那枚叶片上正有一滴满是生命气息的灵液。
终乾看向自己的伴生灵物：“你想救它？”
树叶摩擦着终乾的脸颊。
终乾能够感受到伴生灵物的想法——太惨了。
是啊，太惨了。
因为不被允许降生，一点点困死在蛋壳里，一点点耗尽所有的生机。
一个惨字甚至都不足以形容这场悲剧。
灵液滴落，触之即溶。
终乾本以为不会有太大的效果，这种灵液他用过很多次了，给娘亲娘亲都嫌弃，给舟灵舟灵倒是不嫌弃，但也只是欢愉的怪叫罢了，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给小金狐那也是养了好久才养出一具灵体。
但这次不一样。
当灵液融入到那具残体后，那道残体竟肉眼可见的充盈了起来。
就好像一个沉睡的已经干瘪的吸血鬼，大啖狂食吃了个饱，身体骤然间就从尸体到活人，从老年到青年。
非常的，匪夷所思。
那如同煮熟的白鱼眼上血肉疯狂的蠕动，一双漆黑的眸子如镜子一般映出终乾人身狐尾的样子。
伴生灵物小树依然在围观，但那道眸子上没有映出小树。
终乾注意到这个细节，也管住自己的眼睛没再看向小树，也没再与小树交流，只与那巨大的仿佛镜面的眼睛对视。
这里是一个不符合常理的空间。
终乾能以俯视的视角看到对方的全貌，也能从那巨大的眼球上看到凸起变形的自己。
在这里，图像信息并不以光为媒介传播，而是信息量更大，更复杂的其他方式。
“你好？我给了你一滴灵液，你看起来恢复的不错，现在能交流了吗？”
巨眼之上好像拉开了一道幕布。
那东西终乾知道，鸟类的眼睛都有种叫做瞬膜的结构。
当那道“幕布”拉开的一瞬，如水晶般透亮的眸子映在终乾的眼中，那只巨眼更加灵动了。
但还是没有交流。
他们就对视着彼此，仿佛是默契极好的故人再次相见，眼中流露着复杂真挚的情感。
但事实上，鸟的默契啊！终乾什么信息也没收到，他感觉自己只是单纯的在照镜子。
“小怪物。”
公主娘亲的呼唤让终乾瞬间回神。
眼前的巨大镜面已经没了，面前是墙一样，磕磕巴巴的蛋壳。
“阿娘。”
“你和这枚蛋沟通了？”
终乾不知道公主娘亲是怎么感知到的，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
终乾原原本本的将自己所见都告诉给了娘亲。
“你是说，这蛋已经活了？”
“应该吧，我看到的，那不再是一具奄奄一息的干尸，但我也不确定，毕竟我的灵液有什么效果我也清楚，不可能只用一滴就救活了，那或许是我的幻觉，而且它没有回应我的问候。”
祸央若有所思。
“你看到的，应该不是他的外在状态，而是某种本质。”
终乾没听懂。
就听公主娘亲呢喃道：“它最大的问题不是生机，而是存在本身不被这方天地认同，如今它从你的身上补全了这方面的道则。”
这下终乾懂了。
就像ios软件无法在安卓机上跑，如今这款ios软件功能不变语言改成了安卓，问题就解决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嘛，他的灵液没那么神奇，怎么可能只用了一滴就将快死的家伙救活了。
“阿……”
灵性触腕之间的沟通，承载的不只是语言信息。
终乾很敏锐的感觉到公主娘亲的情绪变化。
公主娘亲好像不开心了。
“阿娘，你不想我救它？”
“本宫不让你救你就不救了？”
“嗯嗯，阿娘不会害我，不让我救肯定有不救的理由。”
祸央原本因为自己输给修行产生的情绪郁结瞬间一空。
心情一下子就大好了起来。
指尖点了一下小家伙的脑袋。
“那可不行，本宫也不是永远都正确的，伱要自己去了解这個世界，感受这个世界，从而得出自己认同的道理，走出自己的路来。”
“可是孩儿还小，并不了解这个世界，自然要跟着阿娘学习，那阿娘的道理就是孩儿的道理啦。”
这话说的，不管对不对，但听着就是那么的顺耳，开心。
再控制不住自己的祸央将小家伙抱了起来，好一阵的稀罕。
“本宫只是有一点的担心，不用太在意，你想救吗？”
“是有点想，这蛋太惨了，但它坚持了如此漫长的岁月都不愿死去，如果结局还是悲剧，那就有些亵渎"坚持"了。”
给小家伙梳了梳胎毛，祸央叹息道：“并不是所有的坚持都有结果。”
终乾自信昂扬：“可我的坚持一定有结果。”
祸央失笑：“哦？你凭什么不同啊。”
终乾美滋滋的道：“因为孩儿的坚持是喜欢娘亲。”
祸央的心化了。
这小鬼……
她现在都怀疑这孩子的道则其实不是什么生机，而是蜜饯。
这小嘴儿，甜的好似蜜饯成精了。
另一边，辰九还在给青石讲解不能救的原因。
道理很简单，几句话青石就懂了。
当即拍板道：“那就抽取道则炼制成灵宝吧。”
“还是孵化吧。”
祸央一句话让两个狐狸大脑都死机了一下。
怎么就又要孵化了？
没有必须孵化的理由啊。
相反，不符合的理由倒是一堆。
人族的先天道体降生，证明天道依然站在人族这边——人族天庭还有回来的可能。
可要是本不可能降生的上古先天道体降生，那会引发怎样的猜想与动荡，只是想想都汗毛倒竖。
“为什么？”
“我崽想救。”
辰九：“？？？”
青石：“？？？”
就因为这个？
这也太草率了吧！
“这个理由无法说服我，太儿戏，也太任性了，你得为有苏国想想。”
“我就是在为有苏国着想，我的崽既然是老天赐予有苏国的恩泽，那他的决定就是老天的决定。”
是这样吗？
“可他还是个……”
祸央一脸的自信，继续道：“而且，我已经找到对策了，上古的先天道体无法在我们这方天地降临，那让他成为这方天地承认的形状，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辰九骤然间明悟祸央的意图：“你是想将其改造成人族先天道体，再孵化？”
“正是。”
如果可行，那还真可行。
“这法子好。”
“不是我的功劳，是小怪物给的灵感，所以我说，小怪物的决定，就是老天的决定。”
虽然离谱，但青石已经说不出反驳的话了。
“能成吗？”
其实某方面已经成了一半，只差外在形态了。
祸央打算先卖个关子：“小怪物如果是老天赏给有苏国的恩赏，那一定能成。”
祸央目中有光，继续道：“而且之前辰九的提议我其实是不想实行的，虽然我生下人族先天道体确实能缓解有苏国的压力，但小怪物要承受的视线就太多了，会产生很多的风险，但有这枚蛋就不同了，当是还我儿救它的因果，就让它承受那些视线吧。”
此言一出。
辰九、青石再无意见。
她们当然知道如果把小怪物推到台前，会引发怎样的事端。
如今事情照办，风险却规避了。
这已经不是一石二鸟。
而是三鸟！
三鸟之后，引发的诸多变化，那又是无数只鸟。
此策妙极！
“天命在我。”
“是我们。”
“是我们。”
既然如此。
辰九忽然跃跃欲试了起来：“那我觉得小家伙跟我修习人族修行法不会有任何问题！”
祸央激情澎湃的表情为之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