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有容!!”
朱翊镠吃了一惊,实在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如此年轻的青年将领,居然是后世有名的沈有容。
他有些难以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如此好,能够在这个时候遇到此人,不过,仔细想想,好像…这沈有容在这个时候,确实也在这蓟镇。
都说那郑成功收复了台湾,但是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讲,这沈有容才是收复台湾的第一人。
是他,将东番,也就是后世的台湾,从闽浙海商,以及佛郎机人的觊觎之下重新夺回来的。
“你就是沈有容,武举人沈有容??”
朱翊镠再次强调了一遍,因为他担心同名同姓,因此再加了一句。
这一下,就连沈有容也有些惊讶了,他很明白自己与那潞王是第一次见面,而且自己也只是一个千总而已,怎么会被潞王这等大人物记住。
“卑职正是沈有容,潞王…认得卑职??”
“噢噢——”
沈有容的不解,让朱翊镠回过神来,想起自己与那沈有容只是第一次见面,当即脑中思索着开解方法,面上则是哈哈一笑。
紧接着,又是一个翻身下马,亲自搀扶起还在单膝下跪的沈有容,“来来,快快起来。”
“本王当然是认得。”
朱翊镠一脸笑意,“当年应天府的武举,你是第四名吧?而且这前五名当中,孤看过花名册,就你的年龄是最小的。”
“是,殿下。”沈有容没有什么骄傲之色,还是一脸平静,就好似那武举没有丝毫难度一般。
见到沈有容这番模样,朱翊镠也是不禁挑了挑眉。
其实,这武举比文举还要再难一点,全国上下,文举人已经是县中人杰了,更要不说武举人了,这武举不单单要拳脚和射箭工夫,还要考策论,也就是要讨论兵法,讲究的就是一个文武兼备。
那沈有容能够以二十岁的弱冠就考取武举,实属不易,更难得是他这份沉稳之心,现在这年龄。
朱翊镠打眼看起,感觉也最多不过二十五,如此少年老成,确实是人才。
“本王倒是很好奇,沈将军你为何要从军,你本身就已经考了武举人,何不在京城当中博个武进士呢??”
朱翊镠有心考究沈有容,“反而选择来这蓟镇当军士。”
“回禀殿下!”
沈有容一听到这话,当即又是一个抱拳,“殿下!小的只是千总,不敢妄称将军。”
“呃——”朱翊镠一愣,而后缓缓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听着沈有容后面的话。
“殿下,卑职参军其实很简单。”
“噢?怎么个简单法。”
“卑职——”
沈有容这个时候,抬眼看向了朱翊镠,眼中透出坚毅之色,“卑职不为立功,不为升官,只为杀敌保国!”
这话从沈有容口中吐出,字字分明,就宛如有千钧之重一般。
所有听到这话的人都为之心中一震,心中好似有热血在上涌,就连那一脸肃色的杜松,原本一直黑着的脸,在这一刻似乎都有些变得潮红起来,眼中看向那年轻人更是多了几分赞同。
而朱翊镠嘴巴一抿,看向沈有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最终也没有开口,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应该是,他不知道自己所得到的居然是如此的回答。
如此纯粹的回答,如此干净的人。
“好——好!”
朱翊镠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在这个场景之下说些什么,最终只能拍了拍那沈有容的肩膀,连叫几声好字。
而沈有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弯着腰站在那,并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一时之间,周遭的气氛陷入到一种沉寂当中。
好在这沉寂没有持续多久,便被另一阵马蹄声打破。
又是一队马队朝着朱翊镠的方向赶来。
等到近了一些之后,那马队当中的所有人,也都纷纷下马,朝着朱翊镠走来。
“戚帅来了。”
一旁的沈有容猛然间冒出一句话,瞬间点醒了朱翊镠,当即也迎了上去。
等到两股人马靠近,朱翊镠一眼就看到了那对面马队居中的老者。
那老者须发已然有些花白,但是身上的甲胄依然整齐,那腰板挺得笔直,自有一股气质萦绕在周身。
朱翊镠眼睛一亮,这老者,不会错的,必然就是戚继光!
而随后那老者的话也验证了朱翊镠的猜测。
“宁夏总兵官戚继光,率众——”
戚继光率先一个抱拳,对着朱翊镠行礼道,“恭迎潞王殿下,惟殿下钦承上命。至国之始,礼当庆贺。”
“恭迎潞王殿下!!”
紧跟着那戚继光声音的是身后那一帮子骑兵,他们也齐刷刷地朝着朱翊镠行礼,那整齐的喊声好似平地炸雷一般。
不用去想,这些装备精良的骑兵,必然是戚继光手下的标兵。
“戚帅——”
朱翊镠哪里肯让戚继光久跪着,在戚继光下跪之时,便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出了阵前,“使不得啊,戚帅!!”
“快起快起,本王当不得戚帅如此礼仪。”
戚继光为人也并不刻板,甚至还很懂得人情一面,当即也顺着朱翊镠的意思,站起身后,便是轻笑一声,“潞王都受不得,那天下何人再能受得??”
“潞王为陛下胞弟,又受封辽东,乃千金之躯,仅下天子一等,如何受不得??”
假的,假的,这玩意都是假的。
朱翊镠连连摇头,当然刚刚那话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只能隐在心底,“戚帅劳苦功高,才最值得我行礼啊。”
这话是出自朱翊镠内心所言,戚继光自然能听得出那言语当中的真诚,微微一个挑眉,惊讶于身为帝胄会对自己这般尊敬态度。
要知道,这武人的地位是极低的,哪怕自己身为总兵,也往往比同级别的文官要低一等,而军户这一身份,对于百姓来说反而是一种惩罚,就比砍头低一个档次,充军充军,这已经能说明军士的卑微地位了。
“血战歼倭,勋垂闽浙,壮猷御虏,护卫我大明社稷,天下苍生,本王,不,我拜戚帅一礼。”
说罢便直接双手伸出,高举在额间,朝着戚继光这位老者拜了下去。
“使不得,使不得。”
戚继光一向谨慎,哪里敢受亲王之礼,当即一个侧身躲过,而后又将朱翊镠的双手给扶住。
但是其内心当中却已经莫名涌现出对于潞王殿下的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