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地将酒坛放在桌上,用细布擦拭着坛口的泥封,动作中透露着一份细腻与体贴。
林一飞见状,连忙起身帮忙,两人默契地布置着餐桌,仿佛是一对多年的老搭档。秦桧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从未想过,自己与这唯一的骨肉,竟能以这样的方式联系在一起,感受着这份难得的亲情与温暖。
“来来来,老爷子,今日咱们就小酌几杯!”林一飞笑着举起酒杯,向秦桧敬酒。秦桧也欣然接受,显然对“老爷子”这个称呼非常受用,两人一饮而尽,酒香在口中回荡。
饭桌上,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格外融洽,秦桧心中感慨万千。他从未如此近距离地感受过这种质朴而真挚的情感,也从未想过自己的儿子能在这样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与满足。
饭后,秦桧还在林一飞的陪同下,在村子里走了一圈。他看到了村民们忙碌而幸福的身影,听到了他们欢声笑语中透露出的对未来的信心与希望。
终于,当夕阳的余晖洒满大地时,秦桧也不得不告别这个让他有些心生留恋的质朴地方。临行前,他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绪:“今日多谢林公子的款待,这里真是人杰地灵,老夫还多有俗事便先行告辞,若得空到杭州府,则老夫必知,那时亦要尽地主之谊好生招待公子才是。”
林一飞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与秦桧之间,虽然有着无法言说的秘密与隔阂,但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却是怎么也无法彻底割舍的。他目送着秦桧远去的背影,良久无言。
秦桧缓缓踏上归途,心中五味杂陈,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仿佛连带着他内心的思绪也一并拉长。他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飞儿这孩子,又长结实了,岁月不饶人啊,转眼间,他已能独当一面,在这偏远之地亦能活得如此自在。倒是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既欣慰又愧疚。”
他转头看向身旁的随从,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严厉:“仙游县令温知礼,竟敢为难我的儿子?哼,区区一个七品芝麻官,竟敢如此大胆。回去之后,你便替我修书一封,给吏部那边打个招呼,让他们这些蝼蚁般的东西知道知道,我秦桧的唯一的骨肉,岂是他等小吏可以随意欺压的?明年秋天,就让那温知礼的乌纱帽,换个主人戴戴,我看林一飞就挺合适。”
随从闻言,心中一惊,连忙低头应承:“是,大人,小的这便去办。只是,这突然的人事变动,恐怕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风波……”
秦桧摆了摆手,打断了随从的顾虑:“风波?哼,我秦桧行事,何惧风波?只要是为了我的家人,为了我秦家的未来,些许风浪,又能奈我何?你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其余的事,我自有分寸。”
言罢,秦桧再次望向远方,那里是林一飞所在的方向,也是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他深知,自己虽身处权力的漩涡中心,但那份对亲情的渴望与珍视,却从未改变。林一飞的成长与坚韧,让他看到了希望,也让他更加坚定了要为宝贝儿子铺平道路的决心,秦熺虽然必须是他爵位的继承人,可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讲他心里最疼的还是林一飞,毕竟血浓于水的感情不是叫一句父亲就能代替的。
夜色渐浓,载着秦桧的马车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一段关于权力、亲情与责任的复杂故事,在历史的长河中缓缓流淌。
何三娘轻手轻脚地收拾完桌上的碗筷,每一件餐具都被她细心地擦拭干净,放回原位。厨房里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剩下炉火偶尔噼啪作响的声音。她解下围裙,走出厨房,手里端着一壶刚泡好的热茶,茶香四溢,似乎能驱散冬日里最后一丝寒意。
林一飞此刻正坐在堂屋的窗边,凝视着秦桧离去的方向,背影显得有些落寞。夕阳的余晖已完全消失,夜色悄然降临,将他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寂。何三娘轻轻走到他身旁,将茶杯递给他,轻声说道:“喝口茶暖暖身子吧,外头风大。”
林一飞接过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暖意瞬间涌上心头,却也似乎无法完全驱散他心中的复杂情绪。他转头看向何三娘,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与感激。
何三娘见状,犹豫片刻,终于还是试探着问道:“那位老人家……可是传闻中的秦相?”她的声音轻柔而谨慎,生怕触及到林一飞心中的痛处。
林一飞闻言,手中的茶杯微微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仿佛是在默认。何三娘见状,心中已有了答案,但她并未继续追问,而是温柔地握住林一飞的手,轻声说道:“其实,三娘对世人眼中的忠奸善恶,一直有着不同的看法。人心是最复杂的,没有绝对的好与坏,只有立场和选择的不同。他或许有他的苦衷和无奈,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亲人,这份血缘是割舍不断的。”
林一飞听着何三娘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激地看向何三娘,却又叹口气道:“有时候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份复杂的亲情。”
何三娘的眼神变得深邃而遥远,仿佛穿透了岁月的迷雾,回到了那个烽火连天的年代。她轻轻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世人皆道岳王爷是大忠臣,保家卫国,英勇无双,他的事迹确实让人敬仰。可你知道吗,我那亡夫,也是个满腔热血的好男儿,他梦想着能像岳王爷一样,为国家建功立业。成亲不过一月,他便响应号召,毅然决然地踏上了北伐的征途,那时的我,满心以为他会在胜利后归来,可谁曾想,这一去,竟是永别。”
说到这里,何三娘的眼眶微微泛红,但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情绪,继续说道:“世人骂秦桧是奸臣汉贼,说他陷害忠良,可谁又能真正知道那些事到底是谁在背后做的?那些圣旨,确实是皇帝下的,虽然若说秦桧完全无辜也未必。但他不过是朝堂上的一枚棋子,真正掌握棋局的,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圣人。若他不做,也自然会有其他人来做,结果并无不同。这世道,本就是如此残酷。”
林一飞静静地听着,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何三娘一介村妇竟然会有这样的高论,那些关于忠奸善恶的评判,想想也对,从她的角度来看,你岳飞这么为国为民,却让人家失去了丈夫成了寡妇,他大奸大恶也没把自己如何,他轻轻握住何三娘的手,给予她无声的安慰。
“三娘,你说得对,人心复杂,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我们每个人都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选择,承受后果。秦桧是我的父亲,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但我也会坚持自己的道路,不为权势所惑,不为亲情所困。”林一飞坚定地说道。
何三娘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她没有挣脱林一飞的手,只是温柔地笑道:“大人能这样想,三娘就放心了。无论外界如何评判,你始终是你。岂是他人能够左右的?”
夜已深沉,寒风在窗外呼啸,但屋内却充满了温暖与安宁。林一飞与何三娘相视一笑,仿佛在这一刻,所有的烦恼与忧愁都随风而去,只留下彼此间深深的理解。
林一飞心中涌动的情感远比言语所能表达的要复杂得多。他深知,在这样一个敏感而深沉的夜晚,任何轻率的举动都可能打破这份难得的宁静与和谐。因此,他选择了沉默与陪伴,将那份对何三娘的感激与尊重深深埋藏在心底。
两人坐在昏黄的烛光下,继续着之前的话题,却不再局限于对过去的感慨,而是转向了更加平凡而温馨的生活琐事。林一飞谈起了自己对未来的憧憬,此时开春以后庄稼长的会不会很好;何三娘则分享着村庄里的趣事,那些简单却充满温情的故事,让林一飞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和幸福感。
随着时间的推移,夜色愈发深沉,窗外的寒风似乎也减弱了许多。林一飞缓缓站起身,目光温柔地落在何三娘身上,轻声说道:“三娘,今日之言,让我受益匪浅。夜深了,你早些歇息吧。”
何三娘闻言,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柔和的光芒。她轻轻点头,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轻声说道:“大人也是,注意身体,别太操劳了。”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相互点头示意,便各自转身离去。林一飞回到自己的房间,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何三娘的话,不仅让他对亲情、权力、忠奸有了更深的理解,更让他意识到,在这个复杂多变的世界里,能够拥有这样一份纯粹而真挚的情感,是何等的幸运与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