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鸟号离开了达沃,向西沿着苏禄海北上,经过四天的航行,船从巴拉望岛和民都洛岛中间穿过,开进了南中国海,到达了吕宋岛上最大的城市——马尼拉。
水手们各自拿着大袋的金币,飞一般地跑下了船,直奔酒吧、鸡院而去。不一会儿,船上就只剩下了不到10个人。
蕾切尔怏怏地来见甘林:“你看我说什么?你把钱都交给这群人,他们除了会干这个,还会干嘛!?唉,白白浪费了一个很好的投资机会。”
这些话在甘林听来,习以为常,可是对于19世纪初的人来讲,什么投资,理财,那完全就是天方夜谭,当时的人们普遍轻视商人,像蕾切尔这种,有投资理念的人,在当代那绝对是凤毛麟角。
“你这丫头真不简单,都是跟你父亲学的?”
“对呀!我父亲就常常告诉我,虽然大家都讨厌商人,但没有一个人能离得开商人,将来的时代,一定是商人的时代。所以,他从小就教育我和弟弟妹妹们理财,我还记得,我5岁的时候,喜欢一个珍珠项链,可是自己没有钱,于是我就拿了家里的香料,经过几次转手,就攒够了换取那颗珍珠的钱,得到了它!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父亲摸着我的头,夸我做得很对!”
甘林叹服,香料换珍珠……这丫头的家教,简直和中国孩子完全不同。
“好吧,那这批货,你要怎么处理?”
蕾切尔神秘地一笑:“给我两天时间。”之后,就换上一身褐色的修身皮衣服,带上一顶圆帽,蹦蹦跳跳地踩着舷梯下了船。
她走后,戴绯华走到甘林身边:“夫君,把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她,你放心吗?”
“反正这条船是我们抢来的,就算这些货物都没了,咱们也没什么损失,何不利用这个机会,试一下这个丫头的水平呢?万一她真的有些本事,以后会有大用场的。”甘林笑着回答。
“哎,你们讨论的这些投资啦,金钱啦什么的,我可是一句都听不懂……”戴绯华一脸怅然。
“华夏有句话,叫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每个人擅长的事情,你让蕾切尔这丫头去和别人决斗试试?这种事儿呀,还是得靠我漂亮的花花小姐来呢!”
“哟!看把你美得!既然这样,这两天咱们休息,你要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走啦!去了就知道了!对了,把菲拉叫上。”
甘林和菲拉就跟着戴绯华一起下了船,找了一辆马车,沿着马尼拉城区内的一条河沿岸,行驶在夯土路上。四周有不少西班牙人建造的教堂、房屋、庄园,本地人却都住在由木板、蒿草、椰子叶等制作成的简陋小屋里,在这些房子的周围,还有一望无际,绿油油的稻田,菲律宾当地人的主食是水稻,这让菲拉和戴绯华都感到很神奇。因为他们的主食基本都是小麦或者大麦,磨成粉然后烤面包吃那种。
不一会儿,三人就来到了河岸边一座造船厂,大大的船坞里,刚好正停着一艘长约60米的帆船骨架。
戴绯华眯着眼睛仔细看了看之后,对甘林说:“是了,这就是我想看的,马尼拉大帆船。”
“哦?”甘林和菲拉都不约而同地来了一句。
“哦什么哦啦!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找船厂的技术工人。”戴绯华说完,就一溜烟跑掉了。
菲拉疑惑地问道:“芙洛拉认识这里的人?”
甘林摇摇头,他也什么都不知道:“她既然要来这里,那肯定有她的道理,咱们还是先看看这船吧。”
两人走进这条十几米高的庞然大物,整条船刚刚完成船体骨架,还没有包舷板,骨架的线条十分优美,是典型的西班牙盖伦船船型,但是水线部位的船舱,又明显比一般的盖伦船要宽不少,正好适合多装货物。旁边的菲律宾工匠,正在紧张地忙碌着,几个人看到甘林两人靠近,纷纷要他们离开。
正好这时,戴绯华带着一名技术工人走了过来,她给两人介绍,这名工人叫贾维尔,是这条船的设计师。
“这条船的骨架是由香料群岛特有的一种树:虎斑木作为原材料制作的,这种木材抗腐蚀能力很强,木质细密,但中间又有一些气孔,不论是用锯还是用刨,都没有那么费劲,造出的船体还特别坚固,能够抵御太平洋上的滔天巨浪。”贾维尔面带微笑,显然对于这条船非常自豪。
戴绯华笑着说:“那这样一条船,一条要卖多少银元呢?”
贾维尔比了个"10"。
“10万银元,若是将后期的装配全部算上,需要20万银元。因为这边的冶炼技术不行,所有的火炮,必须要从西班牙进口,所以比较贵,这条船目前的设计火炮数是36门,应付一般的海盗船,都没有问题。”
“哦!看来您对这方面非常了解呢!”甘林饶有兴趣地问道。
“我之前一直在塞维利亚船厂工作,今年夏天,才刚到菲律宾。你看,这条船是我到这里之后,设计建造的第一艘船。”
“哦!”甘林来了兴趣,“警戒号,还留在塞维利亚船厂吗?”
“对呀!那条传奇战舰,在塞维利亚可是无人不知啊!警戒号现在虽然破烂,但船厂众人,谁都不舍得将她拆解掉……难道阁下也听过警戒号的名字?”贾维尔脸上露出一丝惊讶。
旁边的菲拉刚想说什么,被甘林制止了,他走到船边,用力敲了敲支撑整个船体的肋骨,笑着对贾维尔说:“这种虎斑木真结实,老板,这条船你们有卖家了吗?没有的话我想买一艘。”
贾维尔吃了一惊:“你……一个人买一艘?我怕不是听错了吧?这条船目前已经有了买主,她将会是菲律宾贸易船队的旗舰,造好后就会往返于新大陆和亚洲……”
戴绯华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这条船,可没想到甘林居然上来就要买,她朝甘林使个眼色,把他拉到一边:“夫君,咱现在买什么船呀!”
“啊,我看这种虎斑木质地挺好的,想着若是有一艘这样的武装商船拿去改装的话,也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呢。”
菲拉也凑过来,不解地问:“马修先生,你不是要造纯合金钢战舰吗?怎么会对这种老掉牙的船型感兴趣?”
“菲拉先生,全合金钢战舰的造价有多高,咱不可能什么船都造全合金钢的吧……战舰可以,但是一般商船的话,还得是木质结构,外面包铁呀……”
菲拉恍然大悟。
贾维尔看着几人商量个没完,在旁边咳嗽两声,问道:“不好意思,你们真的是要订购吗?”
甘林笑笑,借来一张便笺,在上面写了几句话后,递给贾维尔:“后续,如果有叫"欧华航运公司"的人过来和您接洽的话,麻烦您妥善接待一下,把这个给他们看,他们会和您商量具体的事宜。”
贾维尔接过纸条,上面用漂亮的圆体字写了一行西班牙语:“此船可作为欧华航运公司太平洋地区大宗货物用船。——欧华航运,马修亲笔。”他吃了一惊:“马修!?你是……欧华航运公司的那个马修?”
甘林点点头:“持股人之一。”
贾维尔兴奋不已:“哎呀,不早说呢!我在塞维利亚时,就听说过欧华航运的名头,这个公司信誉口碑都好得很啊,而且船只也非常先进。我早就想和他们做生意了!只是听说他们一直从巴塞罗那订购船只,这才……”
“没错,船王菲利普,是我老丈人……”甘林说了一半,突然住了嘴,“只不过以现在欧华的发展速度,巴塞罗那船厂的产能有点跟不上了……我要最好的虎斑木,所有的材料都要最好的!验收标准的话,欧华航运的人后续会和你对接。”
回程路上,甘林问戴绯华,是如何知道这马尼拉大商船的,戴绯华不好意思地笑笑。
“在加勒比海盗们中间,有这样一段话:大西洋上最值钱的船是西班牙运黄金的船,太平洋上最值钱的船,是马尼拉大帆船。”
“哈哈哈哈哈!”三人都大笑起来,两种船,都是西班牙船。西班牙帝国,靠着一己之力,养活了整个欧洲和新大陆的海盗们……
两天后,蕾切尔回到了船上,交给甘林一张通关文牒和一份合同契约。
通关文牒上面工工整整用汉字写着:“致广州怡和行伍秉鉴先生亲启”
契约被封在一个油布包里,外面用蜡封印,上面写着:“江宁府裴家商会管事钱忠明亲笔留书”
“裴家商会?”甘林心里一动,“江宁府……裴家……难道?”他拿着这两个东西,问蕾切尔:“什么意思?”
“我和水鸟号原来的商人接洽了一番,以欧华公司的名义,低价买下了这批货物,理由是航行途中遇难……巴蒂埃斯这人真的很业余,他也不给这批货物申请保险,如果有保险的话,我还可以从保险公司那里再搞到一笔钱……”蕾切尔撅着小嘴。
“嗯。”甘林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