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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05:师夷长技以图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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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初遇伍秉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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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特说完自己的情况,一脸焦虑地说:“我刚刚得到消息,我在纽约百老汇的店铺,以及妻子和孩子们,因为债务问题,从家里被赶了出来……” 甘林一听,这确实是件坏事,若再不想办法离开,后面麻烦只会越来越大。他稍一琢磨,从怀里掏出刚才送给伍廷玉的那把碎银子,递给阿斯特:“我身上也没带多少钱,您先拿着这个,出去买件体面的新衣服。后续事务,我也帮您想想办法。” 阿斯特一听,感动得急忙向甘林鞠躬:“马修先生的恩情,我会牢牢记住,将来一定会偿还!” 钱忠明在旁边一看,有点不太高兴:“甘先生,这人和你非亲非故,你干嘛出手帮忙呀?” 他当然不知道什么藏手礼,也不明白石匠工会的信条里面,有一条就是"同舟共济,遇难相帮。" 甘林笑笑:“看这人的衣服,就知道他没有说谎,举手之劳而已。” 这时,身后想起了一阵“啪!”“啪!”“啪!”的掌声:“细心观察、古道热肠、精明算计、干净整洁、广交好友、留足后路!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甘林扭头一看,来者是一个身材不高,体型瘦削,一身粗布衣服,年龄和阿斯特相仿,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柔和的气场,但眼神中,却闪出一股精明、坚韧、内敛的光芒,如同一把收在刀鞘里的利刃,甫一出鞘便能洞穿人心一般,让人不敢直视。他迈着矫健的方步,不疾不徐地走到主位上,将衣服下摆一掸,缓缓坐下。身后一名随从,立刻端来一杯茶,摆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拿到的位置上,不偏不倚。 “浩官大人!求您帮我想想办法!”还没等那个中年人坐定,阿斯特就单膝跪在他面前,一脸绝望地哀求。 自从刚才这人进屋,甘林就在不停地猜测他到底是谁。如今听阿斯特一说,急忙上前双手抱拳施礼。 “在下甘林,拜见伍浩官先生!” 眼前此人,就是怡和行的掌柜,"将要富可敌国"的巨商:伍秉鉴。 “实在抱歉,让各位久等了。”伍秉鉴的眼神,从甘林身上一扫而过,转头对阿斯特说:“你的事情,仍然没有办法么?” 阿斯特只有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苦苦哀求,将自己妻儿的事情也一并告诉伍秉鉴。 伍秉鉴托着腮:“唔,家人遇险,这确实是一件棘手之事。可这笔钱也确实不是个小数目,我怡和行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这钱倒是其次,可你想过没有,若开了这个口子,后面再有其他人,也用同样的方式过来诈我,你让我如何处之啊?” 甘林站在旁边,一声不吭,仔细打量着伍秉鉴,看他如何处置这件事。阿斯特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啜泣,屋里除了他的声音之外,就只有墙边的摆钟,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 阿斯特没有别的办法,只好不停地哀求。 伍秉鉴抬起头,看了甘林一眼。 甘林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眼神,这里面带着很明显的"你看这事儿怎么办?"的感觉。他心里有点发毛,说话吧,那皮球就推到自己身上了,不说话嘛,又不尊重人,可能会影响接下来的一连串交流。 几乎是下一秒,甘林的直觉就告诉他,不可能不说话,一定要说,那么,该说什么呢?自己是个外人……不对,自从刚才自己掏出碎银子,交给阿斯特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卷进去了。 那伍秉鉴不说话,那自己也可以不说话回应嘛。甘林想到这里,就后退两步,坐在位置上,端起茶来,默默地品了一口,对钱忠明说。 “这茶水的味道真不错。” 钱忠明不明白甘林这话啥意思,但是甘林既然说话了,他也就那么回了一句:“那是因为茶好,茶水就好。” “是啊,这好茶叶啊,运到欧洲后很多都会发霉。但把这些发霉的茶叶去掉,茶叶仍能卖出很高的价格。”甘林幽幽地说,眼神扫了伍秉鉴一眼。 阿斯特却是一头雾水,完全不懂甘林怎么突然讲起了茶。 伍秉鉴沉思片刻后,对旁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从听到后,转身就离开了房间,不一会儿,手里就拿了一张纸条进来,递给伍秉鉴。 伍秉鉴扶起跪在地上的阿斯特,弯腰替他拍拍膝盖上的灰:“你们洋人哪,不讲究跪拜礼,再说了,怡和行一向讲究"一视同仁",赶紧起来吧,听我把话说完。” 阿斯特泪眼朦胧,赶紧顺着伍秉鉴的搀扶,站了起来,一个大男人,脸上却被眼泪和鼻涕弄成了个大花脸。 伍秉鉴将这个纸条摆在他眼前说:“这个是你的欠款单,你看一下,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你欠了我们怡和行72000美元,对照一下看看?是也不是?” 阿斯特看了看那张纸条,点点头。 伍秉鉴瘦削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他将纸条折了起来,然后"呲啦"一声,从中间撕成了两半,然后又把两片叠起来,又一下子撕成了四片。 “浩官大人!您这是?”不仅阿斯特惊讶地捂住了嘴巴,就连钱忠明和那个随从,眼睛都瞪得大大的。 甘林用茶堵着嘴巴,在茶盏后面,是嘴角一抹别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伍秉鉴点点头:“阿斯特先生,你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也晓得这次事件,非你调控不力,只是运气不好罢了。今日我已将这笔债务一笔勾销,你现在就可以回国了。” 原来甘林这话的意思,就是告诉伍秉鉴,这个人并非没有经商才能,如果他能高抬贵手,那阿斯特将来回到美国,一定会对伍秉鉴感恩戴德,两人以后的关系,也许会因此更上一个台阶。 同时,甘林也有自己的小算盘,既然自己已经卷进去了,那不如就坡下驴,索性想办法和这个叫阿斯特的家伙处好关系,再给自己留下一条后手,而且看他刚才的藏手礼,就知道他也绝非普通人。伍秉鉴也一定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会这么大方地撕毁了7.2万美元的欠条。要知道这时候的7.2万美元,约合数千万毛爷爷呢。 伍秉鉴又嘱咐了阿斯特几句,让随从又塞给阿斯特50两银子的汇票,让他去怡和行的钱庄里支取,然后换成美元,坐船离开。阿斯特千恩万谢地连连鞠躬,末了,又给甘林鞠了个躬,满脸歉意地对甘林说:“谢谢您送给我的买衣服钱,这笔钱,我以后一定还给您!” 甘林鞠一躬,用英文回道:“不用谢我,我这里正好有条船,可以载你回去,你先去买衣服,晚些时候,我们码头见。” 阿斯特一听,连连道谢后,就出了会客厅。屋子里只剩下伍秉鉴和他的随从,甘林以及钱忠明四人。 甘林站起身,向伍秉鉴躬身行礼:“久闻伍浩官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先生的举动,令在下感佩万分,无以言表!” 伍秉鉴起身还礼:“过奖过奖!伍某才是久仰甘先生大名!今日莅临!我怡和行真是蓬荜生辉!” 二人虽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有了前面一百多封信的缘故,很快就熟络了起来,但因为有钱忠明在场,两人谁都没提那信的事情,甘林将钱忠明的要求一一说明之后,伍秉鉴捋着胡子,看了看货物的清单,琢磨了半晌。 “此事不难,但这鸟粪石,怕是不能运进内陆,不如这样吧,这些肥料,我这边全额收了,您看可否?” 钱忠明略一思考,微微点点头,于是伍秉鉴立刻让随从带着钱忠明出了门,去办理相关的手续。 “甘先生回国,一路辛苦了!想当年收到甘先生的第一封信时,在下才刚刚接手怡和行,不想转眼之间,已经过去了7年之久呢。”伍秉鉴见旁人都已经离开,这才对甘林开口。 “多蒙浩官大人照顾,在下感激不尽,只可惜这些信件,都已被人拆阅……” “有这等事?在下收到的信件,蜡封全部都是完好无损的……等下,让我想想,信件很旧,蜡封却很新……”伍秉鉴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错,是在澳门拆开的。” “不晓得是何等人,会做出这等事。我这边当收到信时,都会第一时间派人专门送到北京去,我可以保证,这些信件,我怡和行的人,绝不会无端拆阅,请甘先生放心。不知甘先生此番回国,有何打算?” “浩官大人可曾听过石匠工会?”甘林压低声音说。 伍秉鉴古井无波的脸上,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轻轻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广州也有他们的会所,据说是叫个什么美生会的。一群宵小之辈而已,成不了什么大事。甘先生何来此一问?” “此事没有这么简单,在下想拜托浩官大人疏通门路,让在下能够秘会当今圣上。”甘林边说,边向着北方,遥遥做了一个拱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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