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神策府。
“符卿，你确定没和我开玩笑？”
“将军，君无戏言，我已决定辞去太卜者卜首之职。”
少女微垂着头，鎏金色的瞳孔中带着一丝坚定。
“符卿，做事前还请先考虑清楚。”
看着面前的少女，景元不由长叹了一口气，随后出言相劝道。
罗浮有很大一部分事物都是要经由面前少女之手，然后再传至他手里。
一方面是有锻炼的之意，毕竟符玄已经不止一次地向他提出想要继任将军之意。
他也算是有意培养。
另一方面，则是单纯他想要偷个懒。
今天他本来以为符玄是和往常一样来和他吐槽那位令使的，没想到竟然是给他来递交辞职信的。
“将军，我已经考虑清楚，请将军再另寻他人吧。”
符玄释然道。
额间的空荡总会让她有些空虚感，但是随后到来的便是解脱般的释然。
过往已真正的成为了过往。
早在昨天，苏安便带她前往了过去。
她并没有祈求苏安拯救那些人。
因为她清楚，就她自己一人作为代价，根本无法要求苏安来拯救数百万的云骑。
所以，她便提出了一个请求。
她没有要让苏安拯救自己的老师。
而是......
“您能让我和老师见一面吗？”
只是见面。
但是这次见面，却并不如同记忆那般，只有无尽的释然。
再次看到自己的老师之际，她才终于发现。
自己那从一开始便阐述着命运，自称为看透命运的老师，露出惊讶愕然的神色。
自向博识尊处求取演算经籍以来，玉阙仙舟太卜司倾数百年全力加以解读实现，营建了联盟中堪称第一的占卜阵法。
玉阙的卜者们皆以此为傲。
当人们相信阵法所示必然成真，选择便成了徒有其名的摆设。冥冥之中，卜者成了阵法的囚徒，吉时出行、凶时居停、每日所宜所忌、做什么不做什么，一应遵照占卜所示。
也就是因为如此，符玄自第一次与这位老师见面之时，便心生不悦。
“在阵法协助下，卜者们只需要虔信相信，顺应启示，做出一个又一个抉择——即便它们匪夷所思、无比艰难。这一切终将让仙舟抵达它孜孜以求的伟业——铲除寿瘟祸祖，令世间无复寿瘟之苦。”
男人的神色如同蒙受开示的觉悟者，坦然平静。他看向符玄，”就像我在得知你的命数后，将你收为弟子。”
看着自己老师万年不变地脸上第一次露出惊愕之色后，符玄笑了。
她笑得很开心。
她很尊敬自己的老师。
心智、技艺乃至为人。
但是她唯独无法接受他身为窥探命运的卜者，却自甘堕入宿命论的渊薮。
也因此。
她想要向老师证明命运可以改变。
只是没想到。
小时候的她可能万万没有想到，她可以改变命运并不是凭借着她自身的努力，而是依附于他人。
一抹淡淡的苦涩流转于心间。
最后，她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和自己的老师诉说，就看向苏安，希望他带她回到现世。
她只是看了老师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好像什么都说了。
她的老师也同样回以了一个歉意的微笑。
她心满意足。
苏安有些不明所以，最后还是决定遵守少女的意见带她回到了现世。
不过在离开前，他还是卷去了一部分步离人，还夹带着巡猎射出的那一箭的部分力量。
他在来到这里之前，已经做好了要大杀四方的准备，准备把整个步离人的种族当做糕点慢慢品尝，没想到，还没开始便已结束。
......
......
记忆戛然而止。
符玄将手中的辞职信放到景元面前。
“将军，我已经想好了。”
“请将军您尽快批准。”
景元微张着嘴，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拿起桌前的辞职信。
“请符卿再去询问一下那位令使吧。”
“请那位令使再进行最后的定夺吧。”
“好的将军。”
少女没有拿回桌上的辞职信，只是转过身，走出了神策府。
看着少女逐渐消失的背影，景元长叹了一口气，黄色的眸子中带着一丝无奈。
他拿起桌旁的另一份资料。
看着资料上的名字，以及那几乎相当于没有任何消息的资料，他的脸上有了一抹忧虑。
苏安......
常乐和流光天君的令使。
黑塔空间站的实际掌控者。
还有公司的合作伙伴。
如果他真得想要符卿的话，那么估计他就算说了也没用。
但是......
万一呢？
景元正了正神，随后坐起身。
“不知苏安令使来神策府所为何事？”
“你觉得会是什么？”
“是为了符卿的事情吗？”
“大可这么认为。”
苏安点了点头。
“如果您是为带走符卿而来，那么恐怕你也不会在符卿离开后才于此现身。”
景元说话间，语气不由带着一丝侥幸。
看来苏安并无带走符卿之意。
如果真得要带走的话，他也应当尊重符卿的意愿选择放任。
但是既然苏安并无此意愿，那么就代表一切还有说法。
“嗯，你说得没错。”
“我和她做了一个约定，只是在我看来约定并未完成，但是她却说约定已经完成。”
苏安揉了揉眉心，颇有些头疼地说道。
“不知景某能否斗胆得知您和符卿的交易内容？”
“回到步离人入侵之际。”
苏安觉得自己不用多说。
“回到过去......”
景元的瞳孔猛得一缩，黄色的瞳孔满是惊愕，随之就变为了释然。
怪不得。
原来是这样。
“我大概明白了符卿的想法了。”
景元释然地笑了笑。
“多谢苏安先生。”
“不用谢我，我大概算是白嫖了符玄。”
他在昨天交易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吃掉了符玄额间的法眼，然后阴差阳错地收获了博识尊的注视。
还顺带收获了符玄这位小女仆。
而他，似乎什么都没做，也似乎什么都做了。
反正在他看来，他只是带着符玄回到了一次过去，然后又回来而已。
“如果苏安先生有空，请您翻看一下史书。”
景元不经意地开口道。
一个时辰后。
“所以...苏安你就这样把我卖了？”
似乎是因为心结解开了的原因，符玄明显比以前多出了几分灵动，鎏金色的瞳孔满是羞愤。
她才刚刚和将军说辞去卜首之职，结果转眼间，她现在的主人就跟将军说她要继续任职？
“咳咳，难道你不觉得...有一位卜首当女仆更有面子吗？”
苏安神色不变，他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后对着符玄询问道：“对了太卜大人，太卜司中有关于步离人入侵时的记载吗？”